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_赵彧_9787548620532

《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一书以现代汉语中的词类问题为出发点，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以词汇化与语法化为研究课题，分别考察鲜有、遑论、岂敢、讵料等降格否定现象的词汇化、语法化、标记化和关联化。下编以主观性与主观化为研究
课题，分别考察动宾结构和动补结构的情态化、看样子的语篇推理模式、样子的助词化、有待的词汇化以及含山话唯补词[t?u21]的虚化。最后是本书的结语部分。

序一
汉语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伴随着汉语的发展，产生了数量众多、表义丰富、功能多样的汉语词汇。汉语的词从语法功能上看，可分为实词和虚词两大类，而一般认为虚词是由实词虚化而来的。实词虚化的历程、方式、动因、机制历来是汉语研究的重要课题。自２０世纪７０年代以来，认知语言学成为语言学的重要领域，而作为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基于认知的语言演化语法化和词汇化研究也迅速成为语言研究的热点领域。跟语法化相关的实词虚化一直为汉语语法研究所重视，但直到２０世纪９０年代语法化理论引入后，语法化研究才成为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换句话说，语法化理论和方法的引入，使得传统上所谓实词虚化的研究受到更多的关注。基于认知的语言演化的另一个领域是词汇化，虽然汉语词汇学一直重视构词法和造词法，汉语词汇史研究者也十分重视汉语词汇演变及词汇双音化问题，但直到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后词汇化伴随语法化研究的深入才成为汉语词汇和语法研究的重要课题，２１世纪后，词汇化同样是汉语词汇语法研究的热点。语法化和词汇化被认为是语言演变的两个重要方面，并且密切相关。汉语实词虚化，即虚词的产生，尤其是双音节或多音节虚词的产生，在语法化的同时往往伴随着词汇化进程，双音节或者多音节虚词多是固化成词之后进一步语法化为虚词的；另一方面，词汇化过程中同样伴随着某些语素的虚化。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之后，汉语语法化和词汇化的研究都取得了突出成就，但面对丰富多样的汉语事实，依然有许多相关语言现象和语言事实、语言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索。赵彧博士的新著《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即是近年来汉语语法化及词汇化相关问题研究的一部力作。
《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一书，按照研究专题分为上下两编。上编是降格否定与语法化研究，以鲜有、遑论、岂敢、讵料等虚词为例，讨论降格否定与语法化问题，涉及这些虚词的形成、演变及句法、语义、语用和语篇功能。降格否定为句法上黏着、语义上不全、语用上委婉的否定。下编是主观性与语法化研究，主要讨论看样子、看情况与看起来、看上去两种句法结构的虚化过程。认为这两种句法结构的虚化大致经历了行域到言域、句法主语到言者主语、命题成分到情态成分、自主度低到自主度高四个阶段。从叙实程度与传信功能来看，其主要表达感知功能、推估功能和总结功能等肯定性功能，在转折语义及预期偏离、回溯推理、隐含义规约化等语用动因的作用下，它们还发展出隐性否定的语用趋势，是语用化的过程，对语境的依赖较强，是语用义，而非语用语法化以后的语法义。看样子、看情况与看起来、看上去的情态化历程经历了主语提升、代词脱落和以命题为操作域三个过程。
总的来看，《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一书有如下值得肯定之处：
一是注重把汉语语法事实与相关理论探讨结合起来。书中对每类语法现象，都能从大量的共时或历时语言材料中归纳出特有的句法、语义、语用以及表达功能，同时注重理论思考，从而提升对降格否定与主观性的理性认识。如书中认为鲜有作为降格否定，其在句法、语义、功能等具有一系列特点：后接成分为无界名词与名化动词，鲜有＋NP可以参与构成多种句法成分，其主语也多为无生主语；语义上，鲜有具有量的否定或部分否定的性质，语义含义是少于。由于兼语脱落形成句法空位，鲜有受紧邻语境和语义重心后移影响逐渐副词化，其功能表达体现为：遵守礼貌、维护面子、体现主观性、表达交互主观性。再如关于看样子的虚化，作者认为看样子的虚化经历了主语提升、语义虚化和样子泛化，其所在语篇的语义背景为 p 与 q 要满足推理关系，似然推理与回溯推理形成两种不同的语篇模式及其变体。一价摹状名词构成的看 N结构内部虚化程度不一，层级的形成除了与动词看的语义虚化相关，摹状名词的语义泛化也对层级的形成产生影响。书中还对降格否定与主观性给予了理论探讨。
其次，重视从多个角度全面探讨汉语相关问题。书中针对有关语法现象，以语法化(虚化)为主线，探讨其语法化(包括词汇化)的历程、动因和机制，但又不限于语法化问题，往往把历时与共时结合起来，全面考察有关语法现象。如作者认为岂敢就其演化过程来看，其经历了由状中短语到副词化、主观化和标记化三个过程，讵料其演化模式经历三个阶段：词汇化、连词化和关联化，有待的词化过程经历了从跨层短语到词汇词的过程，主要机制是紧邻语境使得组块形成、语义偏移以及临界语境的高频使用。但同时作者还全面考察了岂敢讵料有待在现代汉语里的种种特点和功能，如认为岂敢是现代汉语中经由反问发展而来表达否定功能的语气副词，岂敢对人称的选择以第一人称为主，少数是第二、第三人称；时态选择方面多以将来时态为主；其否定性质体现为语用的否定、强化的否定和主观的否定，语用上具有表达酬应功能的作用。作者认为讵料在篇章中可以连接分句、句子和语段分别构成复句、句群和段落，可以和各种表达意外功能的成分配合使用、协同出现，以语篇功能为主，较少作句子成分。语义及表达上，讵料主要有表达意外语义、显豁焦点信息、流露元语功能以及体现意外性特征。认为有待在现代汉语里仍为形式动词，还未经历副词化过程，后接抽象名词和指称性谓词。VP 的准入条件为[＋心理态度]、[＋增强义]、[＋减弱义]、[＋过程义]。语义上表预设否定义的，即原本应该达到VP，目前却没有／缺少 VP；情态上为表达的委婉功效、不如意性的评价特征、未然性的时体特征。
再如作者认为，样子是表示主观推测的句末助词，发生了去范畴化现象，经具体的样子抽象的样子基于样子的推测发展而来的，这是隐喻与转喻共同作用的结果，语用推理在样子的虚化过程也发挥作用。样子句法位置黏着，可以附在事件小句和数量结构之后。样子附于事件小句后表示对事件进程的推测，附于数量结构后表示估量，表示的是以数量结构为中心上下浮动的主观游移量。说话人对事件小句或量的必然或实然无法做出准确的认识，是确定性较低的或然判断，语篇模式是S1推测依据，S2推测结论。可见，书中能把历时与共时、描写与解释、结构与功能、句法语义与语用语篇等较好地结合起来，给读者提供对有关语言现象的全面认识。
最后，书中重视相关语法现象的比较，体现出该书的应用价值，如认为鲜有与没有的对比性差异表现在四个方面：语义辖域不同、否定纠葛产生、预设存在差异、语体篇章表现分化。遑论与不论的差异也主要体现在句法分布相异、否定方式不同、情态传达分化、关联功能有别四个方面。岂敢与不敢既存某些共性，但个性差别较大，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否定性质相异、否定强度不同、主观情态差异、语体分布分化。讵料与不料的对比差异主要体现在否定层面、范畴层次以及语体分布。
总之，《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一书，在涉及汉语实词虚化或者说语法化和词汇化等丰富复杂的语言现象和语言问题中，选择了跟降格否定和主观性相关联的若干专题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探讨，为汉语实词虚化研究提供了若干研究样本，其以小见大的研究取向值得肯定。
赵彧博士的硕士和博士都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受到良好的学术熏陶。毕业后进入上海对外经贸大学从事国际中文教育及汉语教学与研究工作，在语言类重要期刊发表了多篇学术论文。工作若干年后，为进一步提升学术研究能力，又在职进入上海师范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真诚期待赵彧博士以《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一书出版为契机，在汉语语法研究领域取得更多的创新性成就。

陈昌来
2024年春节

序二
众所周知，汉语实词的虚化现象一直是语言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这些年来，随着各种语言学理论的不断引入与借鉴，研究方法的不断改进与完善，研究手段的不断更新与提升，实词虚化各项研究确实得到了一定发展，而且各种研究成果的数量也与日俱增。不过在取得相应成绩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存在的问题，比如系统性、创新性的研究成果还不是很多，尤其是结合特定语言学理论与研究方法的深层次探讨，更有待进一步增加。而赵彧博士这本《汉语实词虚化现象研究》著作，正是在此学术背景下的一项多维突破与尝试的重要研究成果。
总体而言，当前汉语实词虚化研究的发展与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研究理论与观念的改进、转变。随着实词虚化各种研究理论和方法的引进，经过长期探索和发展，改变了人们对语言研究的基本观念。虚化研究已经从早期的重描写，转向到在描写基础上重解释，开始把观察、描写、解释的三个充分作为语言学的研究目标和方向。研究过程已不再仅仅着眼于对语言现象的功能说明，研究的视角和切入点也不再满足解释共时层面的变异现象，而是更加重视通过历时层面的演化来证明。当前虚化研究，无论是理论还是方法都能够越来越相互渗透、相互借鉴、相互影响。随着研究思路合流、研究方法汇聚，虚化研究也不再仅仅关注个别语言或个别语族、语系内部的解释，而越来越重视用更广范围的语言材料来探寻并总结语言共性与语言规律。研究理论也从重表层结构关系和深层语义关系的传统语言学发展到重语言环境的功能效用与认知理据的语用功能等多个方面，而且还探究语言表达的主观情态与交际过程中的双方互动。
研究领域与视角的拓展、创新。实词虚化研究中的语法化理论在虚化现象研究中得到了迅速发展，呈现出一派兴旺繁荣的局面。实词虚化研究在汉语研究中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并且取得了可观的成绩。无论是研究现代汉语还是古代汉语，或者是方言与民族语言，都能够正确对待和合理解释语言的发展与变异的现象。尽管不同领域的学者理论背景、采用方法和研究兴趣存在着一系列差异，但都可以从研究实词虚化的理论与方法中汲取所需要的知识，都可以利用这些学说来为研究服务，而且还可以借此打通历时与共时、共同语和方言之间的联系。实词虚化的多角度研究在继承传统语言学基础上不断借鉴和引入语言类型学、认知语言学、社会语言学、语用学以及话语标记等理论。虚化研究的各种理念、视点与技术、方法，逐渐形成横跨历时与共时、具有多学科视角的研究理论。研究队伍与成果的增强、扩展。迄今为止，学界已发表大量研究实词虚化的学术论文，出版了一系列很有见地的实词虚化研究专著，解决了不少虚化研究的疑难问题。而且这些年来许多年轻学者参加了实词的虚化研究，光每年写出的涉及汉语虚词各个方面的硕、博士论文就不下几百篇。所以，实词虚化现象正在受到越来越多语法研究者的重视。纵观这些年来的实词虚化研究成果，尽管各项成果的水平还参差不齐，但总体而言，大多数研究成果的价值还是值得肯定的。赵彧这本实词虚化的专著，基于语法化、主观化等理论对汉语实词虚化现象进行了多方面探索。论著是在我指导的硕士论文的基础上扩充、修改而成的。纵观全书各个章节，各项虚化研究基于词汇化、语法化、主观化相结合的角度对降格否定的性质、句法结构的情态化等诸多问题从动因与机制、特点与差异等多方面进行深入的研究，力求句法、语义、语用详细而充分。该专著无疑是对汉语实词虚化研究的重要增补，其理论价值和应用功效均非常重要。我觉得，大体可以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首先，作者对汉语的降格否定现象作了详细的刻画，从副词化、连词化、标记化、关联化对汉语降格否定的虚化现象作了系统深入的研究，形成了完整的事实和较为可信的结论，使人们对降格否定的特定现象有了基本的了解，对相关语言现象与课题的后续研究，具有较高的参考意义。其次，以动宾结构看样子、看情况和动补结构看起来、看上去对汉语句法结构的实词虚化问题，或者进一步说情态化问题作了富有成效的研究，又对看样子的语篇推理模式、样子的助词化现象以及有待的词汇化问题作了精到的研究，这些研究既是作者对已有研究继承与吸收的创新结果，也是作者勇于探索与阐释的重要成果。
毋庸讳言，该专著也还存在少数有待进一步改进之处。比如，研究现象的涉及还不够系统，个案研究的覆盖还不够全面，整体研究的深度还可以进一步提升。尤其是，虽然本论证对相关语言现象已作了多角度的展现，但在理论解释上还须进一步探究改进，尚须展开更加深入、精细的挖掘。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本专著无疑是迄今为止语法学界在汉语实词虚化方面研究最具特色的创新之作，非常值得学界同仁与硕、博士研究生关注与借鉴，所以，我郑重向大家推荐。
自从 2013 年跟我研读硕、博以来，我深深感到赵彧学习踏实勤恳、认真专注，为人正直热情、品行端正。尤其是毕业以来从未放松懈怠，一直在不断地努力。更令我欣慰的是，这几年他又连续发表了多篇颇具创意的核心期刊学术论文。所以，我完全相信而且非常期待，赵彧在以后能够取得更加优秀的学术成就。
张谊生
2024年2月16日于上海师范大学

你还可能感兴趣

我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