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历史地理_王列生, 徐永海, 丁萍萍_9787508551913

潍坊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自西汉平寿县建置，迄今2200多年的城建史揭示出的城市演进规律，既具有普遍性，又有其鲜明的个性特征，使得潍坊在城市历史地理研究中，成为全国城市体系中二级城市的典型样板。本书通过研究分析潍坊市城址转移庚续、空间发展演化的历史脉络及其动因，全景式展示潍坊作为历史城市，从起源到北齐天保七年（公元556年）以白浪河上游昌乐营丘、古城两村为中心的发展阶段，至北齐以后以白浪河下游近代潍县城为中心的发展阶段的整个历程；重点论述两汉时期平寿县城、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海郡城、隋唐时期北海县城、宋金元时期潍州城、明清以及民国时期潍县城的规划选址、城市规模、空间结构和城市职能等，尤其是对不同历史阶段潍坊城市发展的背景和动因进行比较研究，旨在深入探究城市历史地理演化规律及其逻辑关系，帮助人们更加深刻的理解城市的当下，更加科学的描绘城市的未来，服务于城市高质量发展新格局。

一座被误解的千年古城a 追根溯源，是深深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印记，也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生生不息的根动力。白浪河上游西岸，距离潍坊市区约15公里的昌乐古城村附近有一座古城遗址，至今残存着几段断续的城墙。《昌乐县志》称该城址为营丘古城或营陵故城，并作为周武王封吕尚都营丘的齐国首封地，此前多次考古调查也随称营陵故城。实际上，关于齐国始封地营丘地理位置，自汉以来即争议颇多，有主张昌乐营陵说者，有主张齐都临淄说者。上世纪60年代后，随着现代考古学的兴起，这些争论不仅没有停息，反而愈加激烈、复杂。如20世纪80年代初，昌乐县文管所李学训先生，在距昌乐古城遗址西南约6公里的河西村附近发现了一座大型商周文化遗址河西遗址。著名考古学家、《海岱考古》常务副主编王树明先生多次实地考察后，认为河西遗址是齐国初封地营丘b，对传统的古城遗址即营丘的观点提出了质疑，而对于营陵故城的位置，在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 a本文主要内容曾以《昌乐营陵故城遗址性质辨析》为题目，发表于《东方考古》2023年第22期。 b王树明：《山东高青陈庄西周城址周人设防薄姑说也谈齐都营丘的地望与姜姓封国》，载《管子学刊》2010年第4期，第111-116页。自西汉至北魏一直标注在白浪河南岸，今昌乐马宋村位置，而非古城遗址。那么，这座规模宏大、备受关注的古城遗址又是谁呢？首先，据《水经注》记载分析。巨洋水（弥河）条注：平寿故城在白狼水西，今北海郡治。水上承营陵县之下流，东北迳城东，北入别画湖，又载：营陵城南无水，唯城北有一水，世谓之白狼水a。显然，郦道元所见营陵县城在白浪河南岸（与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标注位置一致），与白浪河西岸的昌乐古城遗址毫无关系。其一，平寿故城在白浪河西侧（白狼水西），相对位置在营陵县城下游（水上承营陵县之下流），并且依东北迳城东分析，距白浪河不远。经实地考察古城遗址东侧，白浪河该段流向以及营陵县城与古城遗址的相对位置与《水经注》记载一致。其二，郦道元称谓营陵县城平寿故城，说明北魏时营陵城仍为县治所在，而平寿城已不再是平寿县治地，但仍为北海郡治。据《魏书·地形志》，平寿县条下记有浮山、金关山（即今黑山）b，说明北魏时平寿县在浮烟山附近。宋代《寰宇记》记载：废平寿县，在（潍）州西南三十里。后魏皇兴三年置，以旧号为县名，北齐天保七年废c，说明北魏皇兴三年（469年）平寿县治已经迁移到符烟山西侧平寿村附近。郦道元年轻时随父郦范居青州，熟悉青州周边地理环境。郦道元考察潍水、巨洋水（弥河）约在公元500年前后，正是平寿县治从北海郡城（古城遗址）迁到浮烟山以西平寿村新址不到30年时间。其次，据考古勘探分析。2010年山东省考古研究所魏成敏研究员带队勘探古城遗址，发现古城遗址分内、外两城，大城近似方形，南北长约1500米，东西宽约 1480米，墙基宽约20米，残存城墙最高处约5.5米。城墙直接建于生土之上，墙基距地表深0.7米，仅有东城墙南段约50米建于文化堆积之上……内城与大城具有相同的中轴线，且内、外城墙的宽度、结构相同，说明内城与大城应为同时规划所建，城 a郦道元著、陈桥驿校证：《水经注校证》，中华书局，2013年，第594、597页。　 b魏收：《魏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2523页。 c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三十八，中华书局，2007年，第363页。　发现的遗物主要为汉代的瓦片，也有个别隋唐时期的瓷片，但未发现早于西汉时期的遗物a。从遗物遗迹年代判断，昌乐古城遗址建于汉代，不可能是西周时期的营丘，也不可能是春秋时期的缘陵城。同时，在大城东墙南端约50米的城墙下部发现有地层堆积而非生土，该段城墙结构比较松散。在对该段城墙进行重点勘探证明，墙体下的地层堆积含有一定泥沙和碎瓦片，并存在有水侵蚀过的痕迹。推测城墙东南角可能被河道冲毁，现存东墙南段应是后来重建修补的一段。墙体下的地层堆积出现汉代瓦片的现象也表明，该段重建的城墙要晚于营陵城（笔者认为：实际为平寿县城）始建年代，城墙下部堆积年代不会早于西汉早期b。由此可见，古城遗址未见西周和春秋时期的遗存，始建年代最早应为西汉早期。2017年昌乐县博物馆肖守强先生调查古城遗址时，发现大城东南部集中分布大量汉代遗存，东西约900米，南北约700米，文化层厚度达2~3米c（见图5-3）。这些集中分布的大量汉代遗存和大城东墙南段墙体下汉代地层堆积表明，大城东南部存在一处汉代城址，极可能是西汉平寿县城，即郦道元所谓平寿故城。而大城以及北部内城是在原汉平寿城邑旧址，利用老城东墙和南墙向西、北扩建而成。再次，据建筑形制分析。从建筑形制上看，古城遗址具有明显的内、外城之分（见图6-1）。汉代城池除边地军事要塞以外通常只有一道城墙。而古城遗址这种内外城重城结构肇始于东汉末期，其中以曹魏邺城为典范，到魏晋南北朝时达到鼎盛，地方治所城市大量采用，特别是在黄河中下游地区和江淮一带等多战之地最为广泛。李孝聪先生说：魏晋南北朝地方城市有许多是依靠原有的汉、晋城址，但出现了子城与外罗城重城隔墙的形态，宫殿、衙署置于小的子城（或称内城）之中，外罗城高大空荡，这是由于魏晋南北朝长期战乱，城市防御亟待加强，因此原来汉代实行于边地的子城、罗城结构被内地大量采用的结果。长期的战乱使得这一时期的城墙得到普遍兴建或重建，并且在营建过程中更多地考虑据险以守的军事防御功能，城墙高大敦厚，形成了这一时期筑城运动的特点a。这段论述似乎是对古城遗址高大宽厚城墙和重城结构的写照，再结合北海郡治在东汉末年或曹魏早期由剧县（今山东寿光市南部的纪台镇）迁到汉平寿县城的史实，我们认为，大城应建于东汉末年或曹魏早期；大城东南部存在一处老城，它并不是营陵城，而是西汉平寿县城。由此可见，营陵、缘陵与营丘并非同一城址，但它们前后相承、渊源相续，应被看作同一城市，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城址位置几度变易。春秋时诸侯城缘陵在今昌乐河西遗址b。按王树明先生观点，西周早期，齐国首封地营丘也在今昌乐河西遗址，汉高祖封刘泽为营陵侯c（前196年）或西汉营陵县建置时，城址或已从白浪河北岸迁移到南岸马宋村附近；隋开皇六年（586年）复置营丘县时，又迁到了今营丘村附近（古城遗址东侧，遗址尚存，见图1）。可见自春秋至隋唐，营陵（缘陵、营丘）沿白浪河上下6公里距离内三易其址，也三易其名。《水经注》平寿故城在白浪水西，今北海郡治，其指正是今昌乐古城遗址。所谓平寿故城即汉代平寿县城；东汉末年或曹魏初期平寿县升格为北海国（郡）治后，在汉平寿城基础上又向西、北扩建，并形成重城结构，即今古城遗址（北海郡城，见图6-1），与历史上的营丘（缘陵）和营陵并无关系。北魏皇兴三年（469年），平寿县治从白浪河西岸（北海郡城）迁移到符烟山西侧今平寿村位置，即北魏平寿县城。北齐天保七年（556年）政区改革时上述城址同时废止，潍坊地区政治中心从白浪河上游古城村一带转移到了下游潍县城附近。括言之，昌乐古城遗址不是营陵故城，而是几百年来人们苦苦找寻的汉平寿故城、魏晋南北朝时期一代名郡北海郡城，也是潍坊这座现代化城市的源头！历史经常跟我们开些或大或小的玩笑，误把平寿作营丘的玩笑却让人们在历史长河中迷茫了数百年。今天，潍坊这座历史名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源头，它就在距离不远的白浪河上游。好在今天潍坊的起源地汉平寿故城（魏晋南北朝时北海郡城）遗迹依然存在，尽管它被风雨剥蚀得仅剩几段残垣断壁。但无论怎样，它是潍坊这座城市历史过往的亲历者，也是演化轨迹的记录者。让我们掠过历史的天际线，循着这些斑驳遗迹去追寻潍坊曾经经历的种种曲折和辉煌，直到今天看到的一切乃至更加美好的明天！谨以此书献给这座两千多年的历史文化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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