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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心灵史
一部有格调的春秋战国心灵史。一部追溯中国人精神源头的历史读本。春秋战国是中华民族的青春期。那个时代的人,有一股生命的元气,耿介率直,个性张扬。本书在梳理《史记》《左传》《战国策》《国语》等典籍的基础上,从诸子、君道、政事、战争、世相、义士等角度入手,以轻松好读兼具思辨性的文字,讲述那个青春中国特别的人与事,发现真正的中国精神。本书试图从祖先的心灵史中提炼中国精神,让人在“悦读”之余获得对当下生命状态的思考空间。
现为自由写作者,非虚构平台腾讯“谷雨计划”撰稿人。图书作品有《真话:1978-2008中国话语》《天朝的天窗:晚清最后十年报刊风暴》《醒狮:跨越时代的卢沟桥》《直言:1978-2012中国话语》等;非虚构作品有《一辈子的战争》(《读库1203》)《我的三个外公》(《飞天》2017年11月刊)等;另有随笔、小说刊发于《同舟共进》《长江文艺》《青年文学》等。
书稿特色春秋战国分封制下的人格独立、思想风度,是后来的秦制时代所罕见的。秦制延续至今,春秋战国那段历史,仿如异质,却是我们的精神源流,具有别样的色彩。近年来,对春秋战国历史感兴趣的读者数量越来越庞大。具体特色如下:一、市面上趣说历史的书很多,准确提炼中国精神的书很少。二、春秋战国这段历史的受众面宽,且与现实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三、自由活泼的随笔体,清晰的内在精神逻辑,一改传统史书的模式化书写。四、文学性、历史感、在场感的完美结合。市场卖点近年来,春秋战国史方面的图书成为历史类图书出版的一个热点,其中通俗说史类最受欢迎,比如易中天中华史系列之《从春秋到战国》、陈舜臣《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龙镇《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等。2015年电视剧《芈月传》的热播,让春秋战国史激发了更多人的兴趣。本书虽是通俗说史,说的却是信史和趣史。作者擅长讲故事,文字接地气;小切口,大视野;有着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思辨色彩。皆为目前市场上同类书所缺少的品质。目录自序:
酷,因为自由辑一诸子人性善恶辩圣人的敌人分赃分得公平就是仁辑二君道灵公不灵懂得天命的国君一个好色的贤君知“仪”不知“礼”的国君我把礼节献给你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学群口相声:看哪,这人当小白老了重耳流浪记哀君们最佳雇主流氓的胜利辑三臣谏石头为什么说话?酒杯里的仁鞭打国君为国死,不为国君死辑四政事川不可防,言不可弭天道远,人道迩政治家的分寸强拆,鬼城墙高,并非强大大国小算盘鲜血凝成的秦晋之好野蛮人也有春天影帝们告商鞅的密让人民知道这是末世了辑五战争礼节第一,打仗第二一场讥笑引发的战争从逃兵到英雄辑六律法兄弟抢妻,有理者无礼当冤案发生时辑七
世相鸡鸣狗盗之辈是怎样炼成的家臣也狂野当文艺青年成为刺客战俘和反动派局外人千年之问辑八义士一次弑君事件中的义人们一位失败却高贵的刺客杀手和侠女中国好司机无傲慢,不士人辑九说客舌头还在,就好二流子的唾沫吃饭要吃鱼,做事要造势辑十奇女子晋文公生命中的三个女人没有成为“烈女”的息夫人太后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辑十一怪力乱神梦里的蝴蝶、兰花和琼瑰来自梦中的人首席预言官陨石是怎样成为灾星的?叫谁的魂?辑十二东周列国艳情史从欢乐谷到贞节牌坊数风流人物,还看齐鲁被强迫的乱伦一位贵族的私奔感官世界之外辑十三八卦国君们的非正常死亡不爱江山爱老命在朝廷小便朝堂上的暴力外交乐迷们头可断,血可流,规矩不能丢主要参考文献后记样张懂得天命的国君公元前614年初,邾国准备迁都到绎地,邾文公让史官为此事占卜吉凶。占卜之后,史官说:“利于民而不利于君。”潜台词是,迁都将折文公的寿。文公不以为意:“如果对百姓有利,也就是对我有利。上天生育了百姓而为他们设置君主,就是用来给他们谋利益的。百姓得到利益,我也就必在其中了。”左右劝文公:“生命是可以延长的,君上为什么不这样做?”文公说:“国君的使命就在于让百姓得到好处。我个人寿命的长短,就听天由命吧。如果对百姓有利,迁都就是了,没有比这更吉利的了。”他下令迁都。这年五月,文公去世。君子说:“邾文公真正懂得天命。”天命,是人不敢背叛的自我。《易经》说,“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孔子的说法更直接:“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天命观,是敬畏心,更是生存哲学。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大呼:“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而欧阳修挑明了天命观背后的“内在超越”之道:“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尽人事”,方能“听天命”。对“受命于天”的一国之君来说,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公元前489年,在楚国,云彩好像一群红色的鸟,在太阳两边飞翔了三天。天有异象,人心惶惶。楚昭王派人就此事询问成周的太史。太史说:“恐怕要报应在君王的身上吧!如果禳祭,报应可以转移到令尹、司马身上。”昭王摇头道:“把腹心的疾病去掉,而放在大腿胳臂上,有什么用?我没有重大的过错,上天能让我夭折吗?如果因为有罪而受到惩罚,又能转移到哪里去呢?”他不去禳祭。这一年,吴国攻打陈国,一直对曾败在吴人手下耿耿于怀的昭王驻在城父,准备率军救援盟国。他派人占卜交战,结果不吉利;占卜退兵,也不吉利。昭王叹口气:“那么只有死了。如果再次让楚军失败,不如死。抛弃盟约,逃避仇敌,也不如死。既然躲不过一死,还是死在仇敌手里吧!”昭王命令令尹子西继承王位,子西不同意;再命令司马子期,子期也不同意;又命令兄长子闾,子闾辞谢五次,同意了。将要作战,昭王得了病。占卜的人说是黄河之神在作怪。大夫们请求昭王在郊外祭祀。昭王说:“三代时的祭祀制度规定,祭祀不超越本国的山川。长江、汉水、睢水、漳水,才是楚国的大川。祸福降临楚国,不会超越这些地方。即便我没有德行,也不会得罪黄河之神。”他不去祭祀。昭王率军进攻,病情加重,退回城父,死在那里。子闾说:“君王选继承人,舍弃了他的儿子,臣下们怎敢忘记这一点呢?服从君王的命令,这是顺乎情理的;立君王的儿子,也是顺乎情理的。”子闾和子西、子期商量后,立昭王的儿子章为国君。“楚昭王知大道矣。”孔子评价说,“其不失国也,宜哉!”孔子赞美的,是一国之君“命在养民”的担当精神。这种精神,体现于那些虽有表演性却也不失真诚的“罪己诏”,体现于崇祯自缢前在袍服上的血书:“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在这种精神鞭策下,光绪作出了天朝崩溃前的最后一搏。1897年冬,德国强占胶州湾,光绪忧心如焚,对庆王奕劻说:“太后若仍不给我事权,我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于是,有了1898年的戊戌变法。光绪在作为变法宣言的《明定国是诏》中犀利发问:“试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变法期间,光绪连续颁布几十道新政诏令,罢免守旧官僚,起用新人。当大学士孙家鼐提出“若开议院,民有权而君无权”时,光绪的回答是:“吾欲救中国耳,若能救国,则虽无权何碍。”新旧力量短兵相接、刺刀见红之际,光绪顶住各方压力,再下国是诏,表明自己变法到底的决心:“国家振兴庶政,兼采西法,诚以为民立政,中西所同,而西法可补我所未及。……今将变法之意,布告天下,使百姓咸喻朕心,共知其君之可恃。上下同心,以成新政,以强中国,朕不胜厚望焉。”只可惜,维新昙花一现。怎奈何,改革处处受制。既如此,天朝的崩溃,是为天命。而一些懂得天命又得时势之幸的领导人,顺势而为,把握住了摆在面前的历史机遇,比如蒋经国。一个好色的贤君“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论语·宪问》里这一句,让卫灵公背上了恶名。从谥号“灵”来看,此君确实不是个好鸟。而《史记·孔子世家》里的一段记述,使卫灵公的昏君形象深入人心。孔子五十六岁那年,开始周游列国,去推销他那一套仁政主张。到了卫国,他寄住在大夫蘧伯玉家。在卫灵公夫人南子的支使下,有人来对孔子说:“各国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们国君,愿意与我们国君建立兄弟一般感情的,必定会来见见我们南子夫人,我们南子夫人也愿意见见您。”南子是一个有淫妇恶名的绝色美人。被她单独召见,孔子不得不考虑考虑影响。他推辞谢绝一番,最后,还是去见了。两人的见面,据司马迁的描绘,有点香艳气:“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珮玉声璆然。”回来后,孔子对弟子们说:“我本来不愿见她,现在既然不得已见了,就得还她以礼。”听了这话,耿直的子路不悦,认为这是夫子道德上的瑕疵。孔子急了,发毒誓说:“我如果做错了,上天一定厌弃我!上天一定厌弃我!”老先生还是蛮可爱的。后来,卫灵公与南子同乘一辆车子,宦官雍渠陪侍车右,出宫后,让孔子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招摇过市。孔子终于怒了,脱口而出那句著名的损人话:“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卫灵公确实好色。他有个男宠,名弥子瑕,按孔子的说法,此人“其智足治千乘,其信足以守之,灵公爱而任之”。一天深夜,弥子瑕深得到母亲重病的消息,一着急,假传君令让车夫驾着灵公的马车送他回家。按当时的法律,私用国君马车是要砍掉双腿的(太不人道了,当今的公车私用者只会罚酒三杯)。灵公知道此事后,非但不责罚弥子瑕,反而感动得要哭:“多么孝顺的人啊,为了母亲甘冒受断足之刑的危险!”一次,弥子瑕陪灵公游果园。正值蜜桃成熟时节,弥子瑕摘下一只熟透的蜜桃,自顾自吃起来。吃到一半,想起身边的灵公,把吃剩的桃递给他。灵公毫不在意弥子瑕的口水还沾在桃上,几口吃完,自作多情地说:“你忍着馋劲把可口的蜜桃让给我吃,真是爱我啊!”等到弥子瑕年老色衰,灵公失了对他的热情,历数他的不是:“这家伙真是混蛋,曾假传君令,擅自动用寡人的车子;目无君威,把吃剩下的桃子给寡人吃!”灵公还有个男宠——宋国公子宋朝,卫国大夫,著名美男子。此人是双性恋,陪侍灵公的同时,又与南子有染。灵公甘戴绿帽子,非但不加阻止,反而纵容,召宋朝与南子在洮地相会。当时,灵公的太子蒯聩把盂地献给齐国,路过宋国野外,当地人用三俗歌曲欢迎他:“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意思是,你们那只求子的母猪(南子)既然已经得到了满足,为什么还不归还我们那漂亮的公猪(宋朝)?众所周知,宋国人道德感很强,宁要狼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队友,这次为一头漂亮的公猪破了例。蒯聩深以为耻,与家臣戏阳速密谋:“你跟着我去朝见夫人,我一回头看你,你就动手杀死她。”戏阳速同意了。两人去朝见南子。蒯聩回头看戏阳速,没想到,对方临阵退缩,不下手。蒯聩急了,频频向戏阳速递眼色,被南子察觉,知道不妙,号哭着逃走,跑到灵公那儿:“太子想要杀我!”灵公大怒,拉着南子的手登上高台。蒯聩逃亡到宋国,灵公赶走他的党羽。在老婆面前,灵公的耳根子软。南子干预朝政,卫卿公叔戌对此不满。南子对灵公说,公孙戌要发动叛乱。灵公就驱逐了公叔戌及其党羽。这号人,不是自寻死路的大昏君是什么?且慢,我们再听听孔子的说法。孔子讲到卫灵公的无道,鲁国的季康子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他没有败亡呢?”孔子说:“因为他有仲叔圉接待宾客,祝鮀管理宗庙祭祀,王孙贾统率军队,像这样,怎么会败亡呢?”仲叔圉就是孔文子。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祝鮀口才之好,可与“宋朝之美”并列。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王孙贾虚心向孔子请教为官自处之道,孔子告诫他不要献媚于任何人。这里没说王孙贾本人如何,但从孔子回答季康子的话推断,此人军事才华出众。除了这三位,还有个蘧伯玉。蘧伯玉很低调。一天夜里,灵公和南子在宫中闲坐,听到远处辚辚的车声,可等车子走近,到宫门时,车声消失了,过了宫门,又响起来。南子说:“这一定是蘧伯玉的车子经过。”灵公问:“你怎么知道?”南子笑了:“君子就算在黑暗处也不忘礼节啊。车到宫门时没了声音,那是车的主人让车夫下车,用手扶着车辕慢行,怕车声打扰国君。蘧伯玉是贤大夫,不是他是谁?”灵公派人打听,果然是蘧伯玉。蘧伯玉贤良,灵公却不重视他;弥子瑕无德,灵公把他当个宝。正直的大夫史鱼多次进谏,要求重用蘧伯玉,赶走弥子瑕,被灵公当耳边风。史鱼临终前,给儿子留下遗言:“我没能帮蘧伯玉上位,也没能拿下弥子瑕,这是我做臣子的失职啊。活不能正君,死无以成礼,所以,我死后,你将我的尸体陈放于窗下,不要出殡,我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尸谏。”儿子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灵公来吊唁,见到摆在窗下的史鱼尸体,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史鱼的儿子如实相告。灵公脸红了:“这是我的过错啊。”他开始重用蘧伯玉,疏远弥子瑕,以上礼为史鱼出殡。他怕史鱼臭他。会用人,是一个国君的核心竞争力。因为深谙用人之道,流氓刘邦当了皇帝。登基后,他感慨:“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虽然好色,精虫上脑就变成智障,怕老婆怕得变态,臭毛病一大堆,但有个会用人的优点,灵公还是卫国最大的软实力。一次援齐,灵公率战车五百乘欲过晋地中牟,其时晋国有战车千乘在中牟,灵公担心挨揍,命人占卜。卜官业务不精,竟将占卜用的龟甲烧焦了。灵公把这看作自己要火的预兆:“大军前进!我们的战车有中牟晋军的一半,我一个人就可以抵他们的另一半,加起来正好可与他们匹敌!”曾因叛乱被灵公修理、逃亡在中牟的原卫国大夫褚师圃主动认怂,对晋人说:“卫国的兵力虽少,但卫君这家伙有神助,打不过他,还不如打齐国的军队。”晋人听从了,没有修理灵公,转而攻打齐军,缴获战车五百乘。灵公在位42年,没吃大败仗,没被人砍脑袋,死后也没发生政局动荡,他属意的公子郢推辞君位,拥立蒯聩之子辄为国君。12年后,蒯聩回卫继位,杀了南子。对灵公,孔子骂归骂,点赞的时候毫不手软。据《孔子家语》记载,鲁哀公曾颇为自负地问孔子:“当今这些国君,谁最贤?”孔子没上他的道:“最贤的我还没见过,相比之下,贤君应该是卫灵公吧。”鲁哀公不服气:“我听说卫君闺门之内无别,先生怎么说他是贤君呢?”孔子答道:“我说他贤,是指他在朝廷上的行事,不是指他在家里的行事。”这让人想起齐宣王向孟子坦白的那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虽然好色,齐宣王不失闪光点,比如广招天下文人学士到齐国稷下学宫,赐给府宅,让他们自由议论,推动百家争鸣。对有作为的公众人物来说,即使私德有亏,不碍其优秀。这道理,就像不能因为某个官员落马就把他作序的书全部销毁一样。所以,孔子给了卫灵公公道的评价。可惜,孔子只有一个。紧盯他人私德搞乱棍式道德审判,以私代公,进而因人废言废权的国人,有无数个。梁启超说,中国的古籍“百分之九十都是讲私德的”。在一个“娱乐至死”的社会,公众人物的私德事件,总会迅速发展为一场大众狂欢。你们看,好色的卫灵公,已经在这里被围观、消费了一把。还是讲讲公德,都散了吧。重耳流浪记重耳是个好青年。《史记·晋世家》是这么介绍他的:“晋文公重耳,晋献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自献公为太子时,重耳固已成人矣。献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晋献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56年),宫变中,重耳不得不逃亡。宫变是由晋献公夫人骊姬引发的。献公原来有个夫人齐姜,生了太子申生。齐姜死了,献公想立他宠爱的骊姬做夫人,用龟来占卜,不吉利;用蓍草占卜,吉利。献公说,那就信蓍草占卜的结果吧。卜官是个直肠子:“蓍草之数短而龟象却长,应该信龟卜。而且它的繇辞说:‘专宠会使人心生不良,将要偷走您的公羊。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十年以后还会有臭气。’信草卜,一定不可以。”献公不听,立了骊姬。骊姬生了奚齐。这孩子长大了,骊姬想让他做太子,便与宠信的大夫定下计谋。骊姬对太子申生说:“国君梦到了你母亲齐姜,你一定要赶快祭祀她。”申生是个孝子,赶紧到曲沃祭祀,并按规矩把祭酒祭肉带回来给献公吃。献公刚好出外打猎,骊姬把酒肉放在宫里。过了六天,献公回来,骊姬在酒肉里下了毒药,献上去。献公以酒祭地,土突起如坟堆;把肉给狗吃,狗死掉,给宦官吃,宦官也死了。献公大怒。骊姬哭诉:“这肯定是太子的阴谋!”听到风声的申生逃到新城,献公杀了他的保傅(辅导天子和诸侯子弟的官员)杜原款。有人对申生说:“您还是为自己申辩一下吧,国君肯定能弄清楚的。”申生很厚道:“国君如果没有骊姬,睡不好,吃不香。我如果申辩,骊姬的罪行就暴露了。国君老了,骊姬有罪的话,会使他老人家不高兴的。那样,我也会难过。”那人说:“那么您就逃走吧!”申生摇摇头:“国君还没有查清我的罪过,顶着弑父的罪名跑出去,谁会接纳我?”申生上了吊。骊姬给献公吹枕边风:“太子的阴谋,公子重耳和夷吾都参与了。”夷吾是重耳母亲狐姬的妹妹所生。重耳逃到蒲城,夷吾逃到屈地。献公的军队攻打蒲城。蒲城人想要迎战,重耳不肯,下令:“违抗君命的人就是我的仇敌。”他对亲近的人说:“我一直仰仗着国君父亲的恩宠而享有食禄,得到百姓的拥护。有百姓的拥护而反抗,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我还是逃亡吧。”重耳翻墙逃走,献公派来谋杀他的宦官寺人披追上,挥剑就砍,砍掉了他的袖口。四十三岁的重耳开始了他的漫漫流浪路。他先是逃到了母亲的故国翟国。狐偃、先轸、赵衰、贾佗、魏武子都紧跟着他,像是跟定一支潜力股。晋献公二十六年(公元前651年)九月,献公去世,奚齐继位,荀息为托孤之臣。一直支持太子申生的晋国卿大夫里克、邳郑等人发动宫变,把奚齐杀死在献公的灵堂上。荀息再立卓子为国君,里克等人又把卓子杀死在朝堂之上。可怜骊姬,机关算尽,被活活鞭死。这是史上宫变大戏的常见桥段,应了孔子那句恶狠狠的诅咒:“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里克派狐偃之兄狐毛到翟国迎接重耳,打算拥立他。重耳辞谢道:“违背父亲的命令逃出晋国,父亲逝世后又不能按礼仪办丧事,我怎么敢回国即位?请大夫还是改立别人吧。”这样的言辞,虚虚实实,显示了重耳的政治智慧——此时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合法性,只怕国君的位子还没坐热,就也被在朝堂上干掉了。里克让人到夷吾逃往的梁国去迎接他。夷吾的谋臣吕省、郤芮认为夷吾即位的合法性也不足,就跟秦国方面商量,以晋国河西之地换取秦国支持夷吾归晋,并向里克允诺,夷吾为君之后将汾阳之邑封予他。公元前650年,夷吾即位,是为晋惠公。这人不守信用,不兑现之前对秦国和里克的承诺,国人都不顺服他。一些人念叨起在翟国的重耳来。重耳,像是夷吾心头的一根刺,必欲拔之而后快。公元前643年,晋惠公派寺人披到翟国追杀重耳。居翟十二年后,重耳不得不离开,重新踏上流浪路。一帮跟班仍然跟定他。重耳一行到了卫国。这个落魄公子未入卫文公的法眼,受到冷遇,就离开卫都,去齐国。一行人经过五鹿(今河南濮阳东南),荒郊野岭,重耳饿得头昏眼花,不顾体面,向一个乡下人讨饭。乡下人什么也不说,捡了块泥巴给他。重耳怒了,举起鞭子要抽乡下人。狐偃拦住他:“这是上天的恩赐啊!”重耳一愣,醒悟了,恭恭敬敬地向乡下人叩头行礼。礼毕,把泥块接过来,放到马车上。这行为艺术的一幕,体现的是一种生命观——天地养人,泥土即为神祇,崇而拜之,守本而居。到了齐国,重耳娶得奇女子姜氏。她把斗志渐消的重耳“赶”走,让他去实现远大抱负。重耳一行到了曹国,闲得蛋疼的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长得并在一起,好奇心爆棚,在他洗澡时,躲在浴室帘子后面偷窥。这一严重无礼之举被重耳发现了,羞愤交加。重耳成为晋文公后,为报此仇,派兵攻打曹国,俘虏曹共公,大骂:“你这偷窥狂,弹丸小国国君,居然纳美女三百人,讨打!”将其带回晋国羁押。后经人劝说,才放他回国。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重耳只能生生闷气。曹国大夫僖负羁的老婆知道了这事,对僖负羁说:“重耳的随从一个个看着都很给力,有他们辅佐,重耳将来肯定会回晋国当国君,而且还会在诸侯中称霸。他一旦称霸,就会讨伐当初对他无礼的国家,而曹国恐怕是头一个。你为什么不趁早去攀个交情呢?”僖负羁相信老婆的眼力架,给重耳送去一盘饭食,其中藏了一块宝玉。重耳接受了饭食,退还了宝玉。他很清楚,风险投资追求高额回报,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后来,文公伐曹,晋军经过僖负羁一族的居地时,秋毫不犯。照这回报率,如果拿了那块宝玉,不把战利品给僖负羁分点成说不过去。重耳一行到了宋国,宋襄公送给他八十匹马。到了郑国,郑文公不待见重耳。上卿叔詹劝谏郑文公:“重耳是上天赞助的人,原因有三:照理说,父母同姓,子孙不能昌盛。姬姓的重耳是姬姓女子生的,却能活到今天,此为其一;逃亡在外,而上天使晋国不安定,此为其二;他的随从当中,至少有三个人具备做卿的才干,却心甘情愿跟随他,此为其三。晋国和郑国地位平等,他们的公子路过,本应当以礼相待,何况还是上天赞助的人呢?”郑文公不听。叔詹又建议:“如果国君不能礼遇重耳,就请下令杀了他,不然日后将生祸端。”郑文公还是不听。后来,重耳成了晋文公,伐曹之后,又攻郑国。郑国用宝物乞和,晋文公喊话:“你们把叔詹交出来,我就退兵。”郑文公不答应,叔詹再三请求:“一臣可以赦百姓而定社稷,国君何必对下臣如此爱惜呢?”叔詹被交出去,晋人要把他烹了。叔詹请求把话说完再死。晋文公同意了。詹曰:“……尊明胜患,智也。杀身赎国,忠也。”乃就烹,据鼎耳而疾号曰:“自今以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乃命弗杀,厚为之礼而归之。(《国语·晋语》)敬忠,智也。离开郑国去楚国,和楚成王的一番对话,也显出重耳的明智。楚成王设宴招待重耳,对他说:“公子如果回到晋国,拿什么报答我?”重耳回答:“子、女、玉、帛、鸟羽、皮毛、象牙、犀革,您都已经拥有了,晋国的这些东西,已经是您用剩下的了,我能拿什么来报答您呢?”楚成王是个财迷,追问:“就算是这样,您究竟会拿什么来报答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后来的晋楚城濮之战,晋文公兑现诺言,令晋军后退九十里,“退三舍辟之”(“退避三舍”这个成语就这么来的)。公元前637年秋,重耳被楚成王礼送至秦国,得到秦穆公礼遇。彼时,晋惠公死了,其子圉即位为怀公。新君下令臣民不准跟随逃亡在外的人,要求逃亡者在规定期限内回来,不回来的,罪不可赦。大夫狐突的儿子狐毛和狐偃都跟随重耳在秦国,老人家不遵令召他们回国。怀公派人抓来狐突,对他说,儿子回来就赦免他。狐突回答:“儿子做官,父亲教他懂得忠诚的道理,这是古制。现在下臣的儿子跟随重耳已经有年头了,如果召他们回来,这是教他们三心二意。父亲教儿子三心二意,凭什么事奉国君?不滥用刑罚,是君主的贤明,臣子的愿望。滥用刑罚以逞一时之快,罪过啊。”怀公杀了狐突。得一群一心一意跟随自己的贤士,为重耳之大幸。公元前636年春,秦穆公派军队护送重耳回晋国。辗转八国,流浪十九年,六十二岁的重耳终于返乡。一把老泪,洗去一路风尘。重耳顺利即位为晋文公。怀公被文公派人杀死后,吕省、郤芮眼看祸难近,准备焚烧宫室,除掉文公。寺人披请求进见。文公拒绝接见,派人责备他:“蒲城那一次战役,国君命令你一个晚上到,你很快就来了。后来你又为惠公来杀我,惠公命令你三个晚上到,结果才两个晚上你就来了。虽然君命难违,你来得那么快,跟我有仇啊?那只被砍断的袖子还在呢,你走开!”寺人披沉着回答:“事奉国君一心一意,叫做臣;好恶观念不颠倒,叫做君。君要像君,臣要像臣,这是明白的古训。自始至终遵循明训,方能为民之主。现在您的心胸,为什么这么不宽大呢?不明古训,放弃为民之主的准则,这不是国君之道啊。”他举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齐桓公不计前嫌,重用曾射己一箭的管仲,得以称霸。文公马上接见了他。寺人披告以吕、郤二人的阴谋。文公又躲过一劫。贤明,往往是由贤士激出来的。文公的贤明之处,就在于给了贤士说话的机会,而且脸皮不那么厚,不好意思违背常理。有个专门管理财物的侍臣,名叫头须。文公在国外的时候,头须偷盗了财物潜逃,把这些财物都用于设法让文公回国,没有成功,只好留在国内。等到文公回来,头须请求进见。晋文公推说正在洗头。头须对仆人发牢骚:洗头的时候心就倒过来,心倒了意图就反过来,难怪国君不接见。留在国内的人是国家的守卫者,为什么要怪罪这些人?“国君而仇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把这些话转告文公,文公马上接见了头须。长长的流浪记结束了,曾经的流浪汉,必须转换身份,转变观念,学会“亲匹夫”,“尊明胜患”,做了一个合格的国君。否则,不管掌权多久,骨子里都只是个流浪汉,即使锦衣玉食,内心仍然饥饿,不安,只顾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生怕被人拿走。比如“进城赶考”的李自成,“丁酉异梦”的洪秀全。而晋文公即位后,减免赋税,救济贫困,任用有才能的人。司马迁感叹:“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所谓霸者,是不管得意与否内心不扭曲的正常人。分赃分得公平就是仁《庄子》里有个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这么个江湖大盗,居然是坐怀不乱的那个鲁国大夫柳下惠之弟。看来,兄弟之间也搞百家争鸣。盗跖蛮有意思。有人问他:“盗亦有道乎?”他一拍大腿:“何止有道啊!你站在人家门口一看,就知道这家有没有钱,这就是圣明啊!动手的时候,你得带头往里冲,这就是勇啊!撤的时候,你得最后一个出来,这就是义啊!时机拿捏得准,这就是智啊!得手而归,分赃分得公平,这就是仁啊!不懂得这五点而能成为大盗,全天下没有一个。”如此赤裸裸地嘲笑儒家,庄子干过多回。鲁哀公见庄子,感叹:“鲁国多儒士,很少有信仰先生道学的人。”庄子冷笑:“鲁国的儒士很少。”哀公不服气:“差不多全鲁国的男人都穿着儒士的服装,怎么能说儒士很少呢?”庄子从容道来:“我听说,儒士当中,戴圆帽的知晓天时,穿方鞋的熟悉地理,佩带五色丝绳所系玉玦的,遇事能决断。穿儒装的人,不一定真有学问和真本事。您若不信,何不下令:没有儒士的学问和本事而穿着儒装的人,处以死罪。”哀公就如此下令了。鲁国人都很谦虚,一个个赶快脱了儒装,只有一人穿着儒装立于朝门之外。哀公立即召他进宫,就国事征询其意见,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庄子笑嘻嘻地对哀公说:“原来鲁国只有一个儒士呀,怎么能说是很多呢?”哀公哀叹一声。除了儒家,其他学派,庄子也骂。死了老婆鼓盆而歌的他骂墨子,罪状之一是墨子从来不唱歌,甚至“不入朝歌之邑”,城名中有个“歌”字就不肯入城,每天拉个老脸苦大仇深。孟子骂人的功夫不亚于庄子。对于学术对手,孟子骂起来毫不客气:杨朱提倡“为我”,就是“无君”;墨家主张兼爱,就是“无父”,“无父无君,是禽兽”。对于诸侯,孟子也是逮着就开骂,最受伤的是魏惠王,被骂作吃人的野兽。朱元璋很讨厌孟子:“这老东西如果生在我大明朝,看我不宰了他!”孟子也有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他到魏国去推销仁政学说,遇到也在那儿兜售纵横术的张仪,两人当着魏惠王的面就卯上了。孟子骂张仪是“妾妇”,说他当说客,谁给钱跟谁上床,不是贱人是什么?张仪这种职业卖嘴皮子的,骂起人来也一点不含糊,他骂孟子是“乞国老士子”,也就是到处乞讨的文化老流氓。孟子正要反击,张仪来了一句更恶毒的:你那套东西没人要,你就到处乱骂,跟娼妇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卖都卖不出去的“处子娼妇”。一旁观战的魏惠王哪壶不开提哪壶:“处子娼妇”是什么意思?张仪说,鲁国有个妓女,长得很丑,身材也不好,因此没人来光顾她生意,免费献身都没人要,岁数一大,就成了老处女,心态失了衡,每次看见有美女从门口过,就跳起脚乱骂。魏惠王听得哈哈大笑,孟子快哭了。儒家讲仁,却往往受制于人性的弱点。这种尴尬,在戎夷解衣的故事里显露无遗。大冷天,齐国国士戎夷率一个弟子到鲁国去。他们在关城门后才到达,只能露宿城外。夜深,更冷了,戎夷对弟子说:“你把衣服给我,我就能活命;我把衣服给你,你就能活命。我是国民景仰的士人,为了天下,舍不得死;你是不贤德的人,不值得爱惜生命。你把你的衣服给我吧。”弟子说:“不贤德的人,又怎么能做贤德人的事,把衣服给您这个国民景仰的士人呢?”看来,弟子得了老师厚脸皮的真传。戎夷长叹一声:“唉,道义行不通啦!”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了弟子。半夜里,戎夷冻死了,而弟子活了下来。反倒是被儒家污名化的法家,冷酷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温柔的心。韩非口吃,平时喜欢板起脸装深沉。其实他骨子里很好玩,喜欢在书里讲段子,讲得有趣又不失深刻,比如这个:卫国有一对夫妻,妻子很贪财,许下心愿:“求神明保佑,让我凭空得到一百束布吧。”丈夫抱怨:“这也太少了吧?”妻子回答:“如果多一点,你就会去买妾了。”百家争鸣,是“人的发现”。它最重要的价值,不是让君子坐怀不乱,而是让大盗也有机会告诉世人“分赃分得公平就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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