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诗人张慧谋 “三白系列”之一,共收入作者近年创作诗歌作品60多首,旧作精选20多首,其中长诗二首。全书分为卷一至卷九,包含乡土题材,海洋题材,游历题材,等等。他用诗歌体悟简单而又意义的生活,感恩生命中遇到的一切。诗歌篇幅不长,遣词造句简单却有韵致,充满少年气质,让人在淡淡的愁绪里感受诗人笔下的海边故乡的生活气息。
以诗描白、述白,何其素洁、干净;让天地成此一色,则尽显自然、安详、苍茫之道,于辽阔、萧疏、清寂之外,又有了慈悲的色调,体现诗人诗学的哲学维度。
天地间的那一片白
温远辉
读张慧谋的诗,如看天地间翱翔的鸥鹭,鸣声在耳,翔影在前,上下蹁跹灵动,穿插,衔接,弧线,祥光,由灰白而渐白,而终于与白云融为一体……多么神奇、神秘。欣赏鸥鹭的目光被牵引着,由近而至远,飘逸,杳渺,悠然神往,内心却留下了鸥鹭飞过的划痕……那是一片白,永远定格在天地间,那是一种玄妙的感悟,打开生命境域的层级维度。
看见诗人的名字,立刻想起了诗人创作的诗歌篇目,想起那些流光溢彩的诗行,那些撼动人心的诗句。能够让读者立即产生这种联想效果的诗人才是真正的诗人。这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对才华□好的诠释,是对读者□好的馈赠。反过来说,这也是读者对诗人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尊敬。只有心里记住了诗人写下的佳诗佳句,才会由衷地喜爱诗人。张慧谋就是我由衷欣赏、敬佩的诗人。一想到他,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创作的那些出色的诗篇:《渔火把夜色吹白》《白鹭还乡》《月白如纸》《走漏的那盏风灯必然照亮另一个世界》《纸边的故乡》《祭娘帖》《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即便不论诗,单看看这些诗歌标题,就叫我感佩不已,多么的亮眼,多么的才华横溢,酽酽的诗歌气息扑面而来,纯粹、醇厚,令人向往。而细读那些诗篇,常有与神人会,有醍醐灌顶,得一片清凉的感受。每每思之,真可以生发“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的慨叹。
与慧谋兄相识几十年,看着他在平凡平淡的生活里走过来,虽也有趔趄的时候,但总是安稳的、沉实的岁月居多;也看着他工作,编报纸写新闻,主编市文联的文学刊物,组织文学活动,辅导年轻的作者,像一块磁铁紧紧地吸引一座城市里众多向往文学的年轻的心灵,他工作的身影,是静默的、埋首的,安宁平和,一如他的性情为人,但总有弘忍坚毅的精神支撑着;自然的,也看着他的诗歌创作愈来愈炉火纯青,名篇佳作如泉水涌来,不择时而出,不择地而出,令我钦服,心生诸多感慨。
读他的诗歌的时候,眼前便会闪现他的身影:清癯、儒雅、温和,满身的书卷气息,却又平和如水,安稳似岳。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老派的人,骨子里是儒生、士子,行止间则有着出尘的味道。仿佛他是从民国穿越而来的,是穿一袭青布长衫的书生,是从城里流落到乡野的绅士,是在僻静的道观或寺院里平静的抄经人或禅坐者,平和、安详,几近于空灵。晋人评点一个人有佳妙气质时,喜欢感叹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以我之浊眼视慧谋兄,爽朗似不多见,但确是清举的意态。我曾经忖度:他是如何做到如此这般举重若轻的呢?他是活在俗世中的,却又和俗世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他的诗歌中,我强烈感受到了这种距离,一种表达技艺的距离,诗歌境界的距离,一种诗歌世界的距离。
慧谋有自己的诗歌天空,他建构了自己的诗性世界。
张慧谋,广东电白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文学院第三、四届签约作家,广东省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国作家》《星星》《草堂》《滇池》等,有多篇诗作入选《诗刊50周年诗选》《中国〈星星〉五十年诗选》《感动大学生的100首诗歌》,以及国内多个年度诗歌选本,有诗作翻译成外文出版。主笔撰写十集纪录片《岭南》在央视播放。现居茂名,文学期刊主编。
□□卷
渔火把夜色吹白 3
白鹭还乡 4
月白如纸 12
梨花的表白像燕子说出春天 14
那一小片月光 16
白色鸟 18
第二卷
大海,只说出细小部分 21
打开灯盏的内核,我看见火 23
一朵渔火 24
深绿的海地 25
走漏的那盏风灯必然照亮另一个世界 26
把手递给大海 28
渔夫的脸 30
时间恰到好处 31
红树林不是火焰 33
落日余晖 36
第三卷
纸边的故乡 39
比春天矮,比地里庄稼站得更高的父亲 40
稻田边上的墓地 42
草木父母 44
灯 46
姐姐啊,你背着陶罐去找水 47
这双手 49
出生地 51
除夕夜守岁 53
陪娘蒸年糕 55
岁晚,去外婆家 56
敬灶神 58
鞭炮声里的童年 60
劈柴 61
鸟群像沙子一样撒下来 62
如果虫声可以像稻子被割走 63
第四卷
海岸线 67
祭娘帖 79
第五卷
二道白河镇 87
天堂的雪粒 89
沈阳遇大雪 91
在大同街头展读一张山西地图 93
鹿寨 95
与一本旧书在屯溪见面 97
郎木寺小镇 98
塔尔寺 100
鸣沙山书简 102
拉卜愣小镇遇雨 103
风吹草原 105
九曲黄河 107
晋南的麦地 108
太仓,与一场梅雨相遇 109
渔火把夜色吹白
一朵渔火是一只鸟。白色鸟
它悄悄啄破夜的外壳,透出光
白白的一簇光
渔火用小小的嘴吹开海的睫毛
海看见了什么?
渔夫的网像梦一般地撒开
一朵渔火是不能飞翔的
它太小,只有轻轻吹一口气的力量
但它把夜色吹白了。很白很白,那怕是一小块
也能让漆黑的夜有了想象的空间
我在想,那么深厚的夜
故乡的草蜷曲在墙根下盹睡
而渔火,一朵小小的渔火
是怎样把夜色吹白的呢?
大海,只说出细小部分
读一页很旧的大海
很旧的风吹满很旧的帆
很旧的钉绣着很旧的船板
很旧的落日泊着很旧的码头
很旧的岁月缀满很旧的补丁
很旧的渔村重复着很旧的日子。
那时我很年轻,却看不到青春
只看见苍老。看见苍老的石磨
碾着苍老的时光。看见苍老的黑夜
咀嚼着几朵苍老的渔火,看见苍老的海水
卷着苍老的浪花。看见苍老的渔夫
驮着苍老的网具。看见过早苍老的母亲
飘散在风中满头苍老的白发。
大海,只说出□小部分
说出一粒沙子的重量
说出苦难比一滴水更小
说出一尾鱼不放弃风浪可以活命
说出潮涨潮落,其实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