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波兰(1939-1945)》记述了二次大战犹太大屠杀中一位幸存者逃亡、隐匿、生存下来并挣扎重新开始生活的震撼故事。
作者伊爱莲出生于德国哈雷市一个殷实的犹太商人家庭。1938年底,年仅8岁的伊爱莲随父母一起被纳粹驱赶回到了老家——波兰的梅莱茨。从此伊爱莲家的生存状况一落千丈。
《抉择:波兰(1939-1945)》以穿插倒叙的手法,记录了梅莱茨的犹太人从1935年到1945年间,被德国纳粹有计划地遣送、清洗、屠杀的历程。作者用细腻的笔法,从自己的亲朋好友和生活环境入手,记录了一个恬淡安乐的犹太小镇是如何被恐怖气氛一步步逼近,犹太居民是怎样被纳粹有计划地剥夺财产与尊严,最终被纳粹有步骤、分批次地在肉体上绞杀的惨痛经过。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站在父亲巨大的书架前,对着里面摆放整齐的大量书籍满怀向往:有蓝色的大部头,有红色的小薄本,有的书好像是用真皮做封面,有的书书脊上烫有金字。后来,我开始学看书了,仍然经常端详那些书,憧憬有一天我会把它们都读完。
又过了很多年,我发现了中国的伟大作家和他们的作品。两百多年前诞生的曹雪芹和他的巨著《红楼梦》;蒲松龄与他富于想象的、令人着迷的故事;中国20世纪文学巨擘之一、著名作家鲁迅讲述的中国近代的黑暗过去。正是这些作家和作品,还有很多早些或晚些时期的作家们,激励我终于拿起笔写我的故事,这个犹太人历史上最悲惨的故事。我也从一个读者,成为了一个作者。
一开始,我是想写一个我住过的波兰小镇,镇里的人,他们被毁灭的过程,还有那里存在了多个世纪的、被终结掉的生活方式。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个人孩童时代的生活、我家人的生活,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因此,这个故事既是自传,也是回忆录。事实上,正因为不是单一的线索,整个故事就在一个找不到回忆的过去与一个可以看到过去的现在之间来回游移。
伊爱莲,是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洛鸟·弗雷伯格东亚研究中心名誉教授、哈里·S·杜鲁门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1966年她在加利福尼亚的克莱蒙研究院获得博士学位。她撰写和编纂了六部关于中国历史和思想的学术著作,目前居住在耶路撒冷。
译者的话
第一章 押遣之旅
第二章 死亡之旅
第三章 祖母去世
第四章 托史卡
第五章 施粥所与绣帷
第六章 抉择
第七章 当初
作者家族成员(部分)
序跋前言
中文版前言
即便我们这些不请自到的客人使老人为难,但他也从没说过什么。事实上,他很少和我们说话,既很少表示不满,也不表示同情。我的脚严重冻伤了,现在更是肿得不行,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他也没露出什么怜悯之情,既没询问我的状况,也没有提出要帮忙。他把我们当成他被迫接受的生活的一部分,把唯一的房间让给了我们住。他没有质疑命运,没有问为什么事情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村子里到处都是德国人、为什么犹太人从不知名的地方都被赶到这儿来。
他还没出嫁的年轻女儿们就不一样--也许她们是他的女儿,也许只是亲戚,我们到最后也没弄清楚。她们总在下午来我们这儿。这些乡村女孩们双颊红润,体格健壮,在陌生人面前一点也不羞涩。进房间坐下来后,拿出手织活就干,一副自然、舒适的样子。她们织的图案实在又精美又别致,我们的赞叹更令她们陶醉。老人一个人在厨房里祈祷或喃喃自语,小房间里的十个、有时候甚至十二个人,就挤在一起取暖,津津有味地听女孩们谈论索斯诺维茨的家长里短。
德国人没有在村子里驻军,但没忘记这里有犹太人。他们定期出现,残暴地把犹太男人毒打一顿,或是把他们的胡子刮掉。从房子裂缝中,我窥视到犹太男人遭受折磨时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痛苦和凌辱.受不了就倒在地上。德国人从施暴中找乐子,受害人的逆来顺受也带给他们极大的快感。然后,德国人聒噪大笑着乘雪橇离去。他们一离开,房东老人就会从他躲藏的某个地方重新出现在厨房里。
不知道是因为脚痛,还是饥寒已经把我所剩无几的精力完全熬干,我记得自己这时变得出奇的平静,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在踏上押遣之途之前,我什么都问,聆听每个人的议论,为家人和我的朋友托史卡担心。等到了索斯诺维茨已经麻木,我几乎没发觉吕文姑父一家和我们走散了。我隐隐感到托史卡已经永远地失踪了。我们认识的梅莱茨人好像一个都没到达索斯诺维茨。
1942年的“逾越节”来得早,4月的第一周就到了。尽管天气已经暖和一点了,雪还没有完全融掉。老人已经收拾好他破烂不堪的房子,打算过逾越节,仿佛对德国人和危险视而不见。节日前,他和已出嫁的女儿们用了一周时间洗刷、清洁房子,还烘制了一打左右在逾越节期间当面包吃的死面饼--“马扎饼”。因为没处可买肥皂,每家人只好在清洁之前用碱液和猪油熬制肥皂。在熬制工序的最后一步,肥皂开始成型的时候,老人准是走神了,把热融的皂液泼洒到了炉灶上。那可是一个严重的大过失:依照犹太宗教律法,猪油已使炉灶变得不洁净,所有逾越节煮食的准备工作必须立刻停止。为了使炉灶重新洁净可用,我们必须搜集足够的木柴,把炉灶烧到发红,让猪油挥发干净。在没搜集到足够的木柴洁净炉灶之前的日子里,我们都得挨饿,而在那几天,寒冷的天气又降温了。
与此同时,母亲和父亲把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寻找烤制马扎饼用的面粉,以及其他用于逾越节的食物上。父亲颇为自豪,他想方设法请面包师为我们烤满了一枕套的马扎饼。他把马扎饼悬挂在房梁上。于是,在节日结束前,他每夜都得起来,驱赶耗子。而耗子只有在他站起来守卫时才稍微收敛,因为它们比我们更饥饿。父亲一回到床上睡下,它们又开始活蹦乱跳去抓吊在房梁上的食物。母亲煮了几坛甜菜汁,沿墙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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