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画像砖品鉴_李国新杨絮飞_9787534787249

作为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浙江画像砖艺术抢救挖掘与研究》的成果，本书系统总结了浙江画像砖由汉代至今的发展规律和造型法则，探索出浙江画像砖浓郁的浙江特色、江南风韵，既为浙江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素材，也使浙江现代文化建设找到一个新的着力点。

画像砖，顾名思义，就是刻画着图像的砖体。就砖的功能而言，主要是用于构筑建筑的材料。历史上，中外皆有辉煌的砖材发展史。学者一般认为中国砖起源于殷商时期的版筑，自周代起砖已得到普遍使用，出土于陕西扶风西周晚期灰坑中的一块残砖是中国迄今发现的年代最早的砖。画像砖艺术肇始于春秋，汉代为盛，是极富生命力的中国传统艺术形式。

在一般学者的观念中，汉画像砖主要分布在河南南阳、郑州、洛阳及山东、陕西、川渝等地区，对于浙江汉画像砖和汉代以后的画像砖关注甚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浙江画像砖艺术不仅在汉代成绩斐然，魏晋南北朝时代至盛，隋唐仍遗趣盎然，乃至现今的建筑上依然会常常出现。浙江画像砖分布广泛，几乎遍布全省，湖州、绍兴、杭州、嘉兴、宁波、台州、温州、金华、衢州、舟山等数十个县市均有相对集中的发现。浙江画像砖藏量丰富，有数十万方之巨，蔚为大观。浙江画像砖具有久长的历史跨度，向上甚至有可能追溯到距今约7000 年的河姆渡文化中刻画着纹饰的陶块。浙江画像砖内容丰富，造型精湛，艺术面貌丰富多彩，引人入胜。

早在三国时期，浙江墓室画像砖中就蕴含着丰富的佛教文化，在中国汉画艺术中属于特例；魏晋南北朝时期正是中国佛教石窟艺术的大发展时期，然而佛教形象却是浙江墓室画像砖中的重要题材，其造型并不逊色于敦煌形象，的确是一个奇迹。对浙江画像砖中的佛教艺术进行研究，对于探索中国佛教发展史特别是佛教在江南的传播具有重要的意义。相比而言，其他地方的画像砖往往重于图像弱于书法，而浙江画像砖却是图像艺术与书法艺术并重，且书法艺术高超，其纪年砖、记名记事砖及吉语砖数量众多，书法造型多彩多姿，正、草、隶、篆俱备，严整、写意并存，几乎囊括了中国书法艺术的所有种类，是中国书法艺术的宝库。书圣王羲之成长于浙江，于浙江兰亭创作出天下第一行书应非偶然，可以说是浙江汉晋时期书法艺术昌明的象征！浙江画像砖上承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独特而富有营养的遗传基因，融合吴越文化的温润典雅，最终形成鲜明、独特的浙江文化特色，非常值得人们关注和研究。对于浙江汉画的研究，杭州师范大学汉画研究所曾有“浙江汉画艺术”研究课题，重点研究的是海宁长安镇汉墓画像石艺术，对于浙江汉画像砖艺术仅有数页概括提及，太过简单。2006 年，《中国画像砖全集·全国其他地区画像砖》中介绍浙江临安、黄岩等地汉画像砖十余方，在全国范围内首次展示了浙江画像砖艺术的风采，可惜篇幅甚少，挂一漏万。有人说：“画像砖特别是汉画像砖重点还要看川渝地区的！”其实，人们对于川渝地区画像砖的重视主要是源于政治因素：抗战时期，政治、文化的重地转移到四川盆地，郭沫若等大批学者、专家因地利的原因自然产生了对川渝地区画像砖的关注，延续下来，川渝地区的画像砖就享誉九州了。

事实上，对于画像砖的专题研究，浙江是走在最前面的，堪称国内领先。早在清代乾嘉时期，浙江画像砖就一直为学界、收藏界所重视，浙江画像砖研究成果丰硕。陆心源曾苦苦寻觅，得画像砖千余方，建“千甓亭”，并编撰《千甓亭古砖图释》；邹安作《广仓专录》，冯登府著《浙江砖录》，张燕昌著《三吴古砖录》，周中孚著《杭嘉湖道古砖目》，黄瑞著《台州砖录》，孙诒让著《温州古甓记》，罗振玉有《高昌砖录》，鲁迅编著《俟堂专文杂集》。此后，几乎默默无闻地走过了一个世纪，浙江画像砖的研究兴致才再次被唤醒：2007 年，安吉文化工作者金翔编著《故鄣砖录》，基本上延续了陆心源《千甓亭古砖图释》研究思路，潜心整理出了安吉地区的画像砖资料。2010 年6 月，经30 余年的努力，嵊州文物工作者张恒、陈锡林编撰出版了《古剡汉六朝画像砖》，较为系统地整理了嵊州地区的画像砖资料。2011 年，浙江农林大学的李国新老师开始“汉画艺术元素在现代设计教学中的推广和运用”的课题研究，其中有大量篇幅涉及浙江的画像砖艺术。

第二节浙江画像砖的艺术价值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浙江汉画像砖艺术是盛开在汉画延伸区域的一丛迟开的艳丽的桃花，既保持了主产区桃花的美丽和芬芳，又有着浙江地方独有的特色和韵味。这里的汉画既为以后的浙江乃至福建等地印石雕刻奠定了一定的技法基础，又为中国绘画技法从雕画相济蜕变到以线为主的骨法用笔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和试。在魏晋南朝时期，浙江更成为传承和发展汉画像砖艺术的重要地带。第一，浙江画像砖艺术是继河姆渡、良渚文化之后又一个新的文化亮点，也是散落在浙江各地的一粒粒历史文化珍珠，我们有必要把这些珍珠连缀成串，也把被历史遗忘的浙江图像文化史尽可能全面地展现出来。
第二，浙江画像砖吸纳了各个画像砖主产区的综合营养，又与本地民风民俗有机结合，是具有极强大生命力的民间吉祥文化图像库，许多图像直到现在还被一些民间艺术所沿用，有些纹样还与国际上一些经典纹样不期而合，如英国国旗的纹样就是浙江汉代画像砖中的一个常见纹样。
第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浙江画像砖艺术是民族大融合的产物，又吸纳了儒释道内涵和当地民风民俗，从内容到风格都体现出异彩纷呈的状况，为研究魏晋时期浙江民族文化艺术史提供了最为客观的图像和文字资料。
第四，浙江画像砖用图像阐释了由原始八卦演绎到成熟八卦的形态，演绎了蚩尤和九黎之族的故事，展现了黄帝发明的兽头图腾柱和大禹用来测量的立杆。没有哪个地方能像浙江一样对中国远古文明和早期智慧投入这么多的关注，并使之成为较为形象的图像，堪称图像的远古文明史。期待有识之士进行进一步解读。
第五，浙江画像砖长期以来未被重视，因此少为人识，多数人对其图像资料都较为陌生，因此有较大的图像开发潜力和较高的艺术研究价值。如两晋画像砖上的人物形象可以为研究浙江地区两晋时期的服装发展史提供珍贵的资料。
第六，浙江画像砖富藏300 多年的佛教形象信息，是研究佛教传播、佛教中国化发展、佛教形象变迁史及艺术学的重要素材。
第七，浙江文字砖展示了从汉代篆书、隶书到三国两晋的楷书的发
演化过程，为研究浙江民间书法艺术发展史提供了可观的实物资料。
一、浙江画像砖的造型艺术特征
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我们自古以来认识、品评中国传统绘画的六个标准。对照绵绵不绝发展两千多年的浙江画像砖艺术，我们依稀看出显著的中华韵致。中国传统绘画以线为主的造型模式，特色鲜明，有别于其他民族的造型艺术，甚至可以说，中华民族以线为主的造型特征从原始社会延续发展至今，是最突出的、最富特色的中华传统造型艺术遗传密码。从距今7000 多年河姆渡文化时期的五叶纹陶块到现今仍然存在于民居屋顶的屋脊砖，浙江画像砖中的线条表现仍然是那样的异曲同工。浙江画像砖对线条语言的表现，以凸起的阳线最为明显，阴线刻则极为罕见。从遥远的原始社会到南朝，浙江画像砖上演绎了中国白描艺术从青涩到逐渐成熟完美的整个过程，是白描艺术发展史上最可靠的图像资料。这里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出土于余杭、嵊州的南朝《飞天》画像砖：这些飞天形象塑造精到，符合人体比例特征，形象优美，气韵生动。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其极为精妙的线条表现，其线条疏密有致，流畅自然，富有粗细变化，是充分运用毛笔的速度疾徐转换及提按变化的经典白描艺术形式，是钉头鼠尾描、铁线描、高古游丝描密切结合的产物，是中国线描艺术不可多得的上品，在同时期及其以前罕有比肩者，后世亦不多见。
与敦煌艺术中的飞天造型相比，浙江画像砖的南朝飞天在造型的精美、精到程度上完全称得上鹤立鸡群。观赏《飞天》拓本，若不介绍创作过程，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用毛笔描绘的精品；若大家知道这是画像砖的拓本，相信多数人会目瞪口呆。大家可以想象，在木板（或者其他更难雕刻的材料）上雕刻如此精美的线条需要多么纯熟的技巧。不仅如此，其范本无论从艺术表现力还是技术难度上都堪称鬼斧神工。我们甚至可以说浙江南朝《飞天》画像砖是中华韵致的代表，更是“浙派”造型艺
术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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