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精要”丛书之《卡斯泰》讲述20世纪法国海军上将,著名的的海军战略理论家卡斯泰的光辉学术生涯。他一生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共完成十八部著作,发表三百余篇文章,其海军战略思想对世界海军建设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本书便对其重要战略思想尤其是其代表作《战略理论》作了重点介绍和分析。
李革,1966年生,北京人。毕业于海军大连舰艇学院,曾在法国军事学院留学两年。历任战士、学员、航海长、参谋、教员、队长。长期从事军事理论、军事人物研究,曾撰写、发表军事论文多篇。
制海是对海上重要交通线之控制
《战略理论》第一卷以较长的篇幅论述了海军战略理论发展史,它的价值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他的这份总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是欧洲大陆唯一的海军战略理论史的全面总结,英国人乔弗瑞·蒂尔在1982年出版的著作《海洋战略与核时代》一书中也对此进行了总结,但蒂尔的总结不如卡斯泰的全面。另一方面,书中引用了大量参考资料、学术观点,他的参考资料以法文为主,但也阅读了大量英文、德文及意大利文等原版资料。这其中有人们熟知的作者,也有不被大众熟悉的作者,甚至包括海军战争学校学员的文章,卡斯泰不仅对他们进行了重新定位,更重要的是对他们进行了全面的评价,这使得《战略理论》一书成为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理论文集。
卡斯泰研究了自郝斯特以来所有的法国海军理论,特别是汲取了前辈如达弗律、达流斯的思想精髓。对达流斯《海上战争》一书,他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书中一些主要原则,他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他采用了达流斯关于战略的定义方法,那些指导作战行动的附属理论尤其是放弃无用的海外殖民地的观念,对他来说成为最重要的理论基础。
如果说上述两种理论构成了卡斯泰理论思想的全部,显然是不够的,马汉、柯隆布、科贝特等一系列法国之外的理论家同样引起他的强烈兴趣。在所有外国军事理论家中,马汉应该说是对其影响最大的一位,尽管他认为马汉的写作风格“晦涩、冗长、枯燥甚至有些矫揉造作”,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真正的理论创立者,“他的理论建立在历史分析的基础上,构成了一系列完整的概念及原则。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将真正的哲学思想融入战争之中……在他之前还没有人提出如此重要的概念:制海权,也没有人分析过海权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的重要性”。
除军事战略家的理论之外,卡斯泰还深入研究了大量海军历史学家的著作,《战略理论》第二卷就是一部以海军18世纪至20世纪初作战史为主要内容的篇章。1799年地中海的布鲁斯战役,1866年的利萨海战,尤其是德国人于1914至1916年间在南大西洋、北海、波罗的海的战役,充分反映了德国海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作战思想。通过对上述战役的分析,卡斯泰得出法国海军之所以衰落,是因为它从来就不曾崛起过,外表的强大无法掩盖其内部的空虚。不可一世的路易十四谱写了法国历史的一段辉煌乐章,而此时的法国海军,在彭查特兰父子两代海军部长的影响下,仅满足于“拥有”,而不求发展,对海军战术及指挥问题的研究更是极少问津。这种消极的影响一直在延续,及至拿破仑于1805年制订出攻击英国计划时,这个貌似完美的计划,却由于受到维勒纳弗将军无能的指挥而遭到彻底失败。对历史的思考与总结,成为卡斯泰建立其战略理论的基础,如果从派别划分来看,他当属出身正统的历史学派。当然,由于其理论中又糅合了青年学派的观点,这使他长期无法被正统学派者所接受,而这也正是其理论所独到之处。
通过对历史及现实的分析,卡斯泰认为,制海权是一个国家尤其是海洋国家的立国之本,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获得制海权。马汉的制海权理论来源于陆上战争理论,卡斯泰同样对此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这其中, 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克劳塞维茨、若米尼的战略理论。克劳塞维茨根据战争目的的不同,将战争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战争的目的是要完全击败敌人,使其不再成为一个政治组织,另则迫使他接受任何条件;第二类战争的目的是获取领土,以保持征服成果,另则在和平谈判中用占领地区作为交易工具。若米尼也将选择作战的目标分为两大类:一、地理上的目的,以攻城略地为目的;二、毁灭性的目的,主要是把敌人的兵力击毁,或是使其溃不成军。上述战争目的被马汉运用到海战场上,并推导出海军战略的定义。马汉曾说:“我们一方面承认海外战略点的重要,另一方面也承认作战任务在于争取有利位置。我们如为海军战略下一定义,就该是,在海战中,舰队乃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在作战的目的上,马汉认为:“海军作战的主要目标,为敌海军。因敌海军才是支持敌人战略点的唯一基础。因此,攻击敌海军乃是最有效最重要之攻势。假定一个强大的海军不去攻击敌舰队,而去攻击不要紧的港口,实为最可惜的事情。”“作战的目的不是为了占领一个地理位置,而是消灭敌人有生战力,这在海洋上较之陆上更为明显。”基于此,可以得知,马汉认为海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歼灭敌舰队。卡斯泰虽然接受上述理论,但对马汉的结论则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海军舰队的任务不能仅限于舰队决战,海战并不是一项孤立的行动,它还受到国家战略中经济运输、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制约,由于己方舰队无法终日处于寻歼敌舰队的过程中,因此,对敌地理目标,如港口的袭击也能达成战略目的,此外,决战并不是海战的唯一模式,对敌海上交通线的攻击同样至关重要。
毫无疑问,卡斯泰属于批判型理论家,在接受他人理论观点时,他首先做的就是试图寻找对方的缺陷,并力求提出与众不同的观点。对于柯隆布的《海上战争》,他认为“虽然篇幅有些长,且对历史的总结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但的确是一部非凡的战略著作”。非常奇怪的是,他认为科贝特是一位“比较平庸的战略家,理论缺乏可靠性”,科贝特的有限战争理论遭到卡斯泰的严肃批评。而事实上,卡斯泰的理论与科贝特的理论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如在制海权的认识上,科贝特认为:“所谓制海者,就是掌握海上交通线。”卡斯泰则认为:“制海,就是对重要海上交通之控制,不论此交通线为军用抑或商用。”对于海军作战的目标,他们都认为首先要控制交通线,“这与陆上作战目标为征服其土地有着本质的不同”。没有资料表明卡斯泰接受了科贝特的理论,但两者之间存在相同之处却是不争的事实,而卡斯泰对科贝特的排斥也是显而易见的。之所以产生这种现象,也许是出于对科贝特的非军人身份的一种本能抵制,卡斯泰始终认为军事理论家必须来源于实践而不是闭门造车。
科贝特理论的继承者,英国人里奇蒙将军同样也没有得到他的好评。当《战略理论》第一卷出版时,里奇蒙正忙于《1739~1748年战争中的海军》一书的撰写。1933年,利用一次在巴黎开研讨会的机会,两位理论界的精英有了一次零距离接触。里奇蒙对卡斯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这种评价并不对等。里奇蒙回到英国后,把自己的著作寄给卡斯泰,十分客气地请他提出建议。卡斯泰却不那么客气,在《战略理论》第一卷第二版卷首,他对里奇蒙的著作作出如下评价:主题是战略,总体来说除了文笔优美外,观点的表述颇为怪异。这实在难说是一种恭维话,卡斯泰这些略带刻薄的话语再一次流露出其性格中难与人接触的一面。事实上,两人除了在一些理论观点诸如潜艇的影响、航空兵的使用等存在看法不一致外,在海军兵力的使用方法上还是有着相当多的共同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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