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慈禧降生,与和珅的一段转世报恩传说有关
清高宗弘历在皇帝的宝座上,坐了足足60年,一直是顺风顺水的。
可是,后来,有一天,86岁高龄的乾隆帝在“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的春困季节,聆听群臣汇报工作之时,竟然流着口水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这令这位以“文治武功十全老人”自诩的老皇帝颇为难堪。
于是,乾隆六十年(1795年)九月初三,老乾隆帝便在勤政殿上,絮絮叨叨跟身边爱臣拉起了家常:古今帝王,享国最久者,应该数朕的皇祖康熙大帝了。朕小时候,康熙爷爷最看重的皇孙,便是朕了。因此,朕自幼即崇拜咱大清国的一代明君康熙大帝,朕一生将康熙大帝视为学习的楷模。康熙爷爷一生勤于政事,在这把龙椅上安然地行使了61年的行政大权,这在古今的帝王中是绝无仅有了。朕是从25岁那年开始履行帝王的职责的。托列祖列宗的洪福,岁月悠然至今,朕的执政不觉也过了60年的光阴。朕这一辈子的政治野心原本不大。在政治经济方面,朕只希望能保持发扬圣祖当年所开创的政治格局,即已心满意足了,并不敢侈谈超越。因此,朕在年轻的时候就曾向神灵发誓,一俟朕执政的期限超过了60周年,即归政告天。
这样,乾隆帝就宣布把自己的皇位移交,内禅给40来岁的皇十五子嘉亲王颙琰。并且以明年丙辰改用新皇帝的年号:嘉庆元年。
这时候,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大清国的政治经济,在经历了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代的枝繁叶茂之后,它已经走过了自己的繁华时期。
所谓的繁华,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准。在生产力相对低下的封建时代,最初,想判断一个时代的好坏,一个粗浅的观察指标,为观察它人口繁衍的规模。老祖宗靠天吃饭,过去的人想要吃一口饱饭,真的很不容易;它有赖于一个清明的政治、安定的生活环境以及有效的农业水利工程。从理论上来讲,男子想要制造人丁,绝对是一件极简单而又愉悦的体力活儿。可是,老百姓必须吃上一碗安稳饭之后,人口才能增长。所以,从前即使是号称封建全盛时期的唐宋时期,总人口也从来没有突破过八千万。
清顺治初期,进行人口复查之时,所得户籍人口不过区区一千九百万人丁(当时,人口逃亡比较厉害,加上战区人口无从如实统计,实际人口约在五千万左右)。但是,进入“康乾盛世”,人口总数即迅速攀升到了令人咋舌的三亿人。这是中华文明史上的一个人口巅峰值,也是世界文明史上一个震撼性的人口数值。当年欧洲大陆包括俄罗斯人在内,其人口的总和也不过一亿多一点,这是欧洲总人口的两倍有余。这对于像中国那样一个活跃了千余年的传统农业经济大国而言,意义自然非同寻常。至少,如果从人口红利的角度来考虑、对于当时国内经济贸易的促进,它一度曾经使得当年清帝国的国内市场的活跃度以及贸易的交换量,均远远地超过了正在工业化的欧洲大陆。不过,人口红利也不是可以无限期支取的。不久,大清国爆发式的人口增长速度,就迅速成为羁绊经济发展的巨大的绊脚石。亚当?斯密因此在他著名的《国富论》一文中指出:“在这样的国家,工人的工资在过去足以维持生计,养家活口,但因为工作相互竞争与雇主的权益,工资很快就会下滑至一般人道要求的最低限度。”其结果是“中国最下层人民的贫困,远远超过欧洲最匮乏国民的贫穷程度”。
另外,则在于野心勃勃的清政府对于开拓疆土的热衷程度。汉武帝的盛世与李唐王朝的花繁叶茂时期,虽然声称有过拓疆近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面积的非凡成绩。但拿汉唐的金戈铁马来跟大清战士的大胃口相比较,却令人有不可同日而语的感叹。因为大清铁骑早期的善战与耐力,一度曾经使得他们成功地把中国的疆域,比前明王朝的后期拓广了四倍。
但是,乾隆帝谢幕之后的嘉庆王朝,满洲人向前走的步子,却变得凝重起来。究其根源,应归咎于乾隆帝晚年的恋政贪权。
事实上,乾隆帝自一线退下,做了太上皇,并没有将实权真正放手给儿子颙琰。其时,乾隆帝的春秋既高,处理政务的水平自然大失准头。于是,怠倦、健忘、疏懒的乾隆帝,再处理起政务时,就更加的依赖上了权臣和珅。国家诸多的政治,竟这样一天天地耽溺在了乾隆帝的游宴之中。
有关乾隆帝训政的这一段情形,后来的史学家孟森曾有过一段精彩的点评:“和珅之权加重,乃由太上之记忆力益衰。和珅不过为传太上意旨之人,所传之真不真,无从质证,不得不畏而奉之。则其对嗣君,不暇计自全之道,假借一时而已。嗣君于政事虽沉默,然讲筵犹可择人自近,其韬晦之程度,不过至不敢预政而止,未尝至自饰为清狂也。附帝而不附和珅之人,和珅亦未尽倾陷,则亦非大奸慝。唯乘太上之耆昏而专擅,亦未尝顾及后祸矣。”
如此,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太上皇乾隆刚刚驾崩,嘉庆帝即着手处置文华殿大学士和珅、户部尚书福长安两个太上皇的宠臣。抄没和珅家财,对于新皇帝嘉庆而言,应该有一种分柳拂花般的窃喜。《梼杌近志和珅之家财》一文中,便记载了嘉庆帝的抄家心得:“其家财先后抄出凡百有九号,就中估价者二十六号,已值二百二十三兆两有奇。未估者尚八十三号,论者谓以比例算之,又当八百兆两有奇。甲午、庚子两次偿金总额,仅和珅一人之家产,足以当之。政府岁入七千万,而和珅以二十年之宰查,其所蓄当一国二十年岁入之半额而强。虽以法国路易第十四,其私产亦不过二千余万,四十倍之,犹不足当一大清国之宰相云。”有关这种说法,当代史家邓之诚、冯佐哲等人则认为:和珅和珅当年的私产总值绝对被严重夸大了,“当在一二千万两之谱”。否则,后来的嘉庆帝在筹集军费时也不用拆了东墙来补西墙了。不过,民间仍然一口咬定:“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和珅,字致斋,原名善保,钮祜禄氏,满洲正红旗人。事实上,就和珅的家世背景来看,他的出身也是根正苗红的,具有颇为高贵的满洲贵族血统。其祖先钮祜禄?尼雅哈纳为清朝的开国元勋,与著名的“开国五大臣”额亦都为堂兄弟。外祖父伍弥泰曾经在清政府中担任镇武将军兼镶白旗蒙古都统的高官;父亲常保也出任过福建地区的第二号军事长官。只是由于父母早丧,这才令早年的和珅,一度尝到了人生的艰涩贫困。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和珅以文生员世袭三等轻车都尉世职。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补授三等侍卫。乾隆四十年(1775年)十一月,升为乾清门侍卫,兼授正蓝旗满洲副都统。在这个过程中,有一桩和珅命运中注定的好姻缘降临到他的头上。18岁时,和珅为当时的大学士英廉所赏识,娶英廉唯一的孙女冯霁雯为妻,这为和珅的仕途打开了一条方便之门。
事实上,不管和珅后来的人生是否做错了一千件、一万件的事情,只是,和珅与冯霁雯之间那一份花时天似醉的爱情仍然值得我们期许。
冯霁雯与和珅新婚的数年间,和珅还只不过是咸安官官学中的一名穷学生罢了。家中的钱不多,主要靠冯霁雯带来的一点嫁妆,很小心地过着清苦的日子。冯霁雯虽出身于名门,在和珅面前却从不露出一点点骄傲的神色。她洗尽铅华,每天系上围裙,素面朝天地亲自下到厨房为丈夫准备炊事,入夜则慧极情深地服侍于和珅的身边,带给他一份摇曳有姿的鲜洁情爱。这样的感觉,令后来和珅的一生均感动非常。冯霁雯的祖父英廉多年出任户部尚书和总管内务府大臣,掌管国家财政和负责宫廷事务,在朝廷中可谓桃李满天下。冯霁雯就利用祖父英廉的人脉,一点点地为和珅拓展仕途。
除了性情的柔顺如水,冯霁雯的女红活计实际上也做得很好,和珅常穿的贴身小褂子,都是冯霁雯手工亲做的。她做的饭菜也好,有一份可口暖心的精致饮食。和珅后来做到很大的官了,外面的饭局应酬不断。但是,回到家里,和珅仍然喜欢喝一点冯霁雯爱心熬就的小米粥儿。夫妻有说有笑,冯霁雯有时会取笑他天生一副喝粥的命儿。和珅则一本正经地回答:任他外界繁花千千万万,我只爱夫人的一朵嫣然开放。两口子恩爱非常。
其实,后来,和珅在大清的官场上做到横行无忌,倘若和珅的生活中真的仅仅只有冯霁雯一个女人,在面子上是很过不去的。冯霁雯深谙官场通达之道,因此,冯霁雯劝和珅多纳侍妾,努力向官场的同人们看齐。和珅起先十分不乐意,但冯霁雯固执地坚持和珅多纳妾,和珅才纳妾。冯霁雯的大度与不吃醋,令和珅的家庭后院云淡风轻,从来没有发生过妻妾间争风吃醋的烦心事儿。这令和珅对冯霁雯一生均敬服有加,和珅在冯氏面前讲话均是柔声细气的,因此也从来不敢横行无忌、为所欲为。野史中盛传和珅好色,事实上,和珅在当年的众多士大夫之中,一点也不像一个好色之徒。相反,他的一生红颜知己,只不过冯霁雯、长氏、吴卿怜寥寥数人而已。当然,他的最爱仍然是冯霁雯。
和珅的子嗣十分单薄,早期不过一子一女而已。长子是大家现在十分熟悉的丰绅殷德。中年之后,和珅与冯霁雯名下一度另有一个次子,只可惜未长大成人即夭折了。这令和珅特别伤感,为此,他在日记中悄悄写道:“七夕节得家信,闻幼儿病势增剧,不意竟以是日夭折,悼惜之余感而成什。”但是,更伤感的却是47岁的冯霁雯,她因为经受不起中年丧子的打击,颓然病倒,竟然起不了床。
和珅忧心如焚。自嘉庆三年(1798年)入秋之后,和珅的日子即陷入了一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困顿。
嘉庆三年七夕,和珅花重金为冯霁雯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祈祷活动。和珅沐浴戒斋,泫然泪下地跪在神灵的跟前祈求:他跟冯霁雯是发过生死契阔的重誓的,请神灵无论如何挽救冯霁雯的性命!
接下来的七月十五是传统“鬼节”,冯霁雯病入膏肓。冯霁雯的生命已经回天乏术,和珅心中很绝望,可是,和珅仍然顽强地坚持为冯霁雯默默祈祷!他知道冯霁雯的来日不多,便每天抽大量的时间静静地陪坐在昏迷的冯霁雯身边。有时,冯霁雯从昏迷中悠然转回,她发现和珅轻拎起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暗暗啜泣。冯霁雯心里十分不好受。冯霁雯因此劝和珅宽心,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永远相守,再好的现世也有恍然诀别的一天。并劝后来的和珅不必过于争强好胜,该放手时即放手。和珅感觉到冯霁雯这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不由得心头恸然大痛。
嘉庆三年的中秋之夜。当时,雁影横空,城市街道的景物苍凉寂寥,冯霁雯溘然病逝于和珅的怀中。
冯霁雯去世后,和珅的神情有点恍惚。他曾经为冯霁雯写下了六首的《悼亡诗》,现摘录其中三首如下:
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别离。扬此一坯土,泉址会相随。今日我笑伊,他年谁送我。
夫妻辅车倚,唇亡则齿寒。春来一齿落,便知非吉端。哀哉亡子逝,可怜形影单。记得去春时,携手凭栓杆。
玉蕊花正好,海棠秀可餐。今春花依旧,寂寞无人看。折取三两枝,供作灵前观。如何风雨妒,也紫同摧残。
和珅这时候的心境异常之落寞。他似乎已预感到自己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了。因此,他的悼亡诗中弥漫着一股“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深深的怅惘。实际上,冯霁雯死后不过三个月,嘉庆帝即把和珅送上了夫妻永远团聚的黄泉之路。
和珅是当年著名的美男子,史书上说他“容貌端重,长于语言,谈吐隽快纯熟”。因此,喜欢他的柔情似水的女孩子们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和珅心中最爱的女子,始终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冯霁雯。当年的官场即欢场,一个周旋于官场的男子,能够自始至终做到这一点,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