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双宾句的构式压制——母语者与二语学习者的认知加工差异_张华_9787515925134

《汉语双宾句的构式压制母语者与二语学习者的认知加工差异》聚焦汉语双宾构式压制句，以构式语法为理论，深入探讨了句子意义构建的过程。通过一个自定步速实验和两个ERP实验，辅访谈和纸笔翻译，对比汉语母语者和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高水平二语学习者的汉语双宾句加工机制。实验结果表明，汉语双宾结构存在独立的构式义，母语者与二语学习者在提取和整合构式义上存在差异。本书成果细化了句子加工理论，深化了对构式压制现象的认知，为汉语语言学研究和二语句法教学提供重要参考。

语言作为人类重要的交际工具，如何满足各种交际需求？如何适应社会的变化发展？洪堡特（1997）认为语言是有限手段的无限运用。但为何语言能够成为有限手段的无限运用？其绵绵不绝的创造力源自何处呢？索绪尔（2011）用符号理论解释了语言创造力的来源，将语言看作一个符号系统，有限的语言符号通过组合、聚合关系组成无限的言语。
构式语法认为构式也是一种语言符号，是形式和意义或功能的配对，进而提出语言是一个由不同抽象程度和复杂程度的构式所构成的网络（Hoffmann & Trousdale，2013）。随着社会的发展，新事物的出现，新的词语和表述方式也会随之产生，如随着短信、微信的广泛使用，汉语中有事儿短信/微信我的说法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言语交际过程中，人们总是能够根据场景的需要创造性地使用有限的语言结构来表达意义，比如母语者会创造性地使用按他一下喇叭来表示通过按一下喇叭提醒他的意思。在语言的使用、接触和演化过程中，也常常会赋予词语新的用法，如粉丝源于英语中的fans，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而形成X粉词族脑残粉、铁粉、忠粉等，促使了粉的语素化，最终发展出动词的用法，如他说在国外的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粉了一首歌……（张小平，2018）。二语习得过程中，第二语言学习者也会创造性地使用学过的结构来表义，如我决定写您这封求职信。这是因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对结构或词语本身的语义或句法特征掌握不足，从而导致偏误的出现。
有限手段和无限情境之间的矛盾促使人们在交际过程中利用已有的构式来同化那些在本质上相契合但又在某方面有特征差异的成分，经过套用、变用等方式顺应构式形式、语义或功能上的需求，使之进入相关构式中，促使原有构式产生新的用法，可以用以描述新的语言现象，这种同化的过程也正是所谓的构式压制（施春宏，2015）。构式压制就是通过形式和意义的互动来解决冲突，因此对构式压制现象的认识和分析不仅能为构式的存在提供一定的证据，而且能够推动人们重视对语言表达可能性和现实性关系的认识，启发人们对语言变化、语言表达方式的继承和创新做出新的思考（施春宏，2015）。
目前国内对构式语法、构式压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论探讨和构式压制得以实现的某一构式的句法、语义特征的分析上（王寅，2011；刘正光，2011；顾鸣镝，2013），如对双宾构式、存现构式等都进行了细致的描写和分析。汉语构式的充分描写也为汉语构式习得和加工研究提供了基础。构式习得方面的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董燕萍，梁君英，2004；徐维华，张辉，2010；施春宏，2017；郝暾，2018）。也有学者将构式理论应用于对外汉语教学中，如陆俭明（2011，2016）提出的构式-语块教学法等。但是对于构式以及构式压制的心理现实性目前尚未有深入研究（Hoffmann & Trousdale，2013），以汉语为材料或以汉语母语者（以下简称母语者）和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二语者为研究对象的构式实证性研究更少，且仍较多采用句子分类等离线任务（董燕萍，梁君英，2004；郝暾，2018）。而且在线加工过程研究的结论也不一致，同样是采用ERP（event-related potential，事件相关电位）技术考察汉语构式的加工，叶铮和周晓林（2007）认为构式义的违反诱发了与论元语义违反不同的N400，这表明句子的整合受到构式义的影响，为汉语构式义的存在提供了在线加工的证据；而于亮等（2017）以不同类型的双宾句和主谓句为实验材料，发现二价动词双宾句的动词和直接宾语（NP2）后的N400及LPC（late positive complex，晚正复合波）都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句子，从而支持动词中心说。研究结论的不一致也促使更多研究者对汉语构式以及构式压制展开进一步的研究。
ERP是一种通过脑电图（EEG）记录的神经电活动，具有毫秒级的高时间分辨率，能够反映大脑对特定刺激（如语言）的实时认知处理过程。ERP数据能够为语言研究提供神经证据，帮助验证或修正理论假说。因此本书采用ERP技术，对汉语构式及构式压制的加工过程进行探究。选取不同类型的汉语双宾句作为研究材料，因为汉语双宾句的理论和描写研究充分，能够为实验研究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语料。而且双宾构式在汉语和英语中结构形式相同，但表达的意义不完全相同，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的重点和难点。因此本书以母语者为参照，考察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高水平二语者（以下简称二语者）在汉语双宾句的理解过程中是否能够提取汉语双宾构式义，如何通过处理构式和词项之间的语义或句法冲突，实现对双宾构式的语义整合。希望能够为当前的构式及构式压制研究从神经生理机制方面提供依据，并从理解加工的角度为汉语双宾构式压制过程中构式义、动词与论元关系的探讨提供依据。通过与母语加工的对比，进一步揭示构式压制作为二语加工的过程和影响因素，丰富汉语构式作为二语的习得和加工研究。
本书通过三个实验，辅以访谈、句子评定和纸笔翻译，考察了母语者和二语者在汉语双宾构式压制句的理解过程中，构式与内部各构成成分之间的互动关系，探究了汉语双宾句加工中的构式压制机制，并对比了母语者和二语者构式压制机制的异同。
实验一以活用名转动词构成的双宾构式压制句为实验材料，采用自定步速实验，通过句子可接受性判断任务，考察被试在加工强冲突双宾构式压制句时是否会因冲突过强而放弃加工，以及两组被试构式压制句加工过程的异同。实验二在实验一的基础上，采用ERP技术，通过句子可接受性判断任务，继续考察两组被试在加工强冲突双宾构式压制句时构式义与各构成成分之间的关系。实验三选取二价/准三价动词构成的给予义动词双宾句作为实验材料，通过ERP实验考察母语者和二语者在弱冲突双宾构式压制句加工中构式义与构成成分之间的交互过程及其异同。
通过上述三个实验，发现汉语双宾结构中存在独立于动词的整体构式义，该构式义不是各成分意义的简单组合，而是在语言使用和发展中，在各成分互动基础上浮现出来的整体结构义。母语者和二语者在双宾句加工中可以提取该构式义，参与句子意义的整合和理解。由于受习得年龄和汉语水平等因素的影响，二语者对构式义的提取在时间进程上稍晚于母语者，二语者能够比较容易地意识到句中成分对构式义的违反，但是利用构式义对出现冲突的动词和论元角色进行压制则相对困难。从句子加工角度来说，母语者和二语者对双宾构式压制句的加工过程同中有异。两组被试对句子成分和语义整合的总体阶段相同，都符合扩展的论元依赖模型（the extended Argument Dependency Model，简称eADM）的预测，能够在加工NP2时提取包括构式义在内的各种信息参与计算，完成语义整合加工，但二语者对句中成分的精细加工方式和结果更符合浅结构假说。除了构式压制机制的不同，二语者和母语者构式压制实现的条件也存在一定差异，在强冲突（如词类信息违反）条件下对压制句进行在线快速加工时，二语者较难成功实现构式压制。
受限于时间和能力，本书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从本书的研究材料来说，实验中采用的构式压制句都是语义上可以理解、句法上存在错误的句子。句法上完全正确而语义上有歧义的构式压制句，其加工方式将有何不同？这是未来研究中值得探讨的问题。在以后的研究中，可以选取汉语双宾句中特有的表示双向传递的歧义句，如张三借了小王一本书。为实验材料，考察母语者和二语者对该类句子加工方式的异同。此外，本研究以双宾句为材料所得到的结果是否可推广至其他结构的构式加工？这也有待于今后更多实验研究的检验。从本书的研究内容来说，本书仅对比了两组被试在汉语双宾构式压制句加工中构式压制机制、条件、作用的不同，对其背后的原因未做更深入的探讨。实验三表明二语者能够提取汉语双宾构式义对动词的冲突进行压制，但该结果是否受到其母语中相关结构的影响？这需要在今后的研究中继续探讨。
本书的出版得到浙大宁波理工学院人才引进项目汉语双宾构式句加工的ERP研究以及浙大宁波理工学院浙江省语言文字推广基地的资助。
　　　　　　　　　　　　　　　　　　　　　　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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