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历史是一幅充满痛苦和梦想的画卷,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似乎是一个令人困惑的国家务实与重意识形态、大度与小气、道德主义与马基雅维利主义、反殖民主义与帝国主义、新政与放任主义并存。
两次获得普利策奖的哈佛大学历史学者小阿瑟M.施莱辛格在《美国历史的周期》中,综合了自己对美国历史中周期问题的全部思考,提出富有见解的美国政治周期论这一理论框架。全书用清晰而引人入胜的笔力,深入探讨了美国经验的核心主题:美国作为自治实验的意义,政治周期和节奏,外交方式,帝国主义的问题,冷战的起源和意义,政府和自由市场在美国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政党的衰落,帝王总统制的后果,以及领导力在民主中的重要作用。博学、冷静、流畅地阐释了其独具一格的历史周期论,展示了美国历史的兴衰如何塑造了现在,并预示未来。
【前言/序言】:
水手版前言
小阿瑟·M.施莱辛格
1986年《美国历史的周期》问世,其后美国乃至世界范围都发 生了很多事。冷战结束了。核冲突毁灭地球的幽灵已经消退。曾经 硬生生割裂世界的意识形态冲突,不管怎样,暂时得到了解决。民 主战胜了极权主义,市场经济战胜了计划经济。
历史继续向前奔涌。郁结的宗教、种族、人种、语言和部落对 立,原本长期受到冷战的压制,现在从痛苦的记忆中爆发出来,将 各国撕裂。比政治和战争更强大的力量重构了我们的生活。当领导 者们慷慨陈词,评论家们展望预测时,科学和技术正在重塑这个 星 球 。
《美国历史的周期》也许是最后几本实际上用老爷工具打字机 写成的书之一,眼前这篇前言则已借由伟大的发明文字处理器写作 而成。计算机和微芯片构成了一场永久的革命。这是一场势不可当 的革命。亨利 亚当斯的加速定律把我们推入千禧年。
社会结构如此变化无常不过是两个世纪以来的事。二百年前, 以农业为基础的经济开始让位于以工厂为基础的经济这就是我 们知晓的工业革命的动荡时期。今天,我们正处于另一个面临深刻 的结构性转变的时代从以工厂为基础的经济向以计算机为基础 的经济的转变。计算机革命远比工业革命更具强制性和迫压性,因 而带来的创伤也更大。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动荡的时代,其特征将是 态度、观念、制度和思想的急剧重构。
这种深刻的结构性转变将对美国政治的周期有何影响?周期性的假设是我从更杰出的历史学家,如亨利 亚当斯和我父亲,那里 传承而来的。它揭示出美国历史上存在着消极政府和积极政府之间 的交替模式:有时候,选民视私人行动为解决当下困难的最佳方 式;有时候,选民又呼吁采取更大规模的公共行动。
在20世纪中,这种交替以三十年为间隔发生。例如,在公共 行动发挥积极作用方面,有1901年的西奥多 罗斯福和进步时 代、1933年的富兰克林 德 罗斯福和新政,以及1961年的 约翰 菲 肯尼迪和新边疆。这种周期性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三十年大约是一代人的时间,而世代传承一直是这个周期的主要 动 力 。
如果这种三十年一变的节奏有效,那么1992年的选举应会带 来向积极政府的又一次摆变。随着威廉 克林顿和艾伯特 戈尔胜 选,这种情况实际上看起来已然发生。他们二人是肯尼迪时期的孩 子;就像早此三十年,肯尼迪一代人是富兰克林 罗斯福时期的孩 子;再早此三十年,富兰克林 罗斯福一代是西奥多 罗斯福和伍 德罗 威尔逊时期的孩子。
理当从1993年开始的公共政策活跃的阶段发生了什么呢?到 1994年,纽特 金里奇及其与美国的契约似乎预示着一个时代 的到来,不是进步主义的时代而是保守主义的时代。尽管这份契约 很快就消失了,金里奇本人也最终退出了政坛,但是1990年代显 然不是按照周期性假说所预测的那种自由主义时代。
周期性节奏是在工业革命奠定的框架内运行的。而计算机革命 正在建立一个新的框架,其对政治进程的影响尚不为人所知。原有 节奏可能会及时恢复,但在短期内,新时代是一次未知水域的可怕 航行。国家虽然现在繁荣昌盛,但未来充满着不祥的预感。这解释 了为什么相对满足与普遍焦虑在美国并存(若不然,如此的并存就 令人费解了),也解释了周期中的保守阶段被拖长的原因。
其他因素也造成了周期性变化的偏差或推迟。之前,三十年一
变的节奏的主要中断,发生在1860年代令人痛彻心肺的分裂之后 的岁月。那段创伤岁月经历了内战、重建、总统遇刺和被弹劾,精 疲力竭的国家渴望休息和恢复。1960年代也经历过令人痛彻心肺 的分裂。民众对那肆无忌惮岁月里的暴力和尖刻深恶痛绝。这再次 耗尽了国家,让里根的反改革运动充满活力, 一直延续到1990 年 代 。
冷战的结束是另一个促成因素。在危机时期,权力从国会流向 总统。而当危机消退,国会就会寻求收回失去的权力,激烈反对行 政扩权。正如美国内战后发生了对安德鲁 约翰逊的弹劾,冷战结 束后发生了对比尔 克林顿的弹劾。
参议院最后宣布约翰逊无罪。然而弹劾即使以失败收场,也给 总统制带来严重后果。约翰 霍普金斯大学杰出的年轻政治学家伍 德罗 威尔逊认为,国会现在已经成为制度的核心和主导力 量,并将他1885年出版的颇具影响的著作定名为《宪制政府》。 从1865年林肯遇刺到1901年西奥多 罗斯福(意外)入主白宫, 总统的领导地位在这三十多年里持续式微。那些年里,总统制的萎 缩促使詹姆斯 布赖斯撰写了《美利坚共和国》中著名的一章,题 为《为什么伟人难以当选总统》。
计算机革命打破了美国政治的周期吗?对此我尚拿不准,因为 问题总会以某种方式对政治施加影响。19世纪,当美国在世界舞 台上只是小角色时,共和国可以承受国会政体的插曲。但是,未来 一个世纪美国总统所面临挑战之性质呼唤着强有力的行政领导。
今天,美国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它必须带头,针对战 争、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贫困和疾病探寻解决办法。消 极政府放松管制、下放权力和私有化也不可能解决我们国 内的问题。从种族关系、教育改革到医保扩大、环境保护和基础设 施现代化,我们面临的诸多问题呼唤着公共政策倡议。周期尽管有 所偏差,但未必就此完结。
计算机革命如此急剧地改变了我们的世界,将1986年出版的 书再次刊行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实际上是在问:历史到底有什么 意义?
往昔并非无关紧要。林肯说:我们不能逃避历史。历史之 于国家,犹如记忆之于个人。个人如果被剥夺记忆,就会迷失方 向,不知道自己去过哪里,将去何方。同理,国家如果不了解过 去,将无法应对现在和未来。在变革和危险的时代,约翰 多 斯 帕索斯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一书中写道:当人的理智中充 满恐惧的流沙时,与前人保持接续的感觉,如生命线般延伸,可以 穿越可怕的当下。
赫 乔 威尔斯说,未来的形势越来越成为教育和灾难之间 的竞赛。当然,教育必须使人们为计算机革命做好准备。中小学 和大学必须培养新一代人才,以应对数字化革新的无情冲击。与此 同时,教育必须建构道德和知识背景,以此教导新的世代如何谨慎 和明智地使用前沿技术。教育要想战胜灾难,就必须使我们既能战 胜新的挑战,也能保持旧的价值观。
我们如果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技术教育,就会犯下严重的错 误。微芯片不会排斥对分析、洞察和判断的需要。中小学和大学必 须使青年人不仅具备操作这些神奇新工具的能力,而且具备利用这 些工具更好地造福人类征程的意愿。教育必须同时包括目的和手 段。这就是为什么人文学科必须继续成为教育事业核心的原因。
人文学科提醒我们,人类的智慧远远早于计算机革命而存 在我们尽管自认为聪明,仍然需要向柏拉图、孔子、奥古斯 丁、马基雅维里、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学习。人文学科平衡过去和 未来,借鉴我们祖先的经验,以应对未来的未知挑战。
技术教育帮助我们与微芯片共存,而人文学科帮助我们与自身 相处。人文学科揭露了霍桑所谓不可原谅的罪恶自尊和自 爱,提供了进入人类最本质的品质自我认知的绝佳入口。
它们指引我们,激励我们,鼓动我们,训诫我们。它们提醒我们: 正如使徒保罗所说,我们是彼此的一员。
开国元勋们当初就浸淫在古典之中。这是他们能够缔造出宪政 民主的原因之一。经历了加速定律支配下的两个世纪之后,这个宪 政民主仍然生机盎然,强劲有力。进入神秘的21世纪,我们需要 知道如何操作计算机,更需要知道如何管理自己。
小阿瑟 M.施莱辛格
1999年2月
小阿瑟M. 施莱辛格(19172007)
Arthur M. Schlesinger, Jr.
小阿瑟M. 施莱辛格是美国最具声望又富有争议的重量级历史学家、政治评论家,同时也是专栏作家、影评人、《财富》杂志和《生活》杂志的自由撰稿人,曾任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和肯尼迪总统的特别助理;一生中获得过两次普利策奖、两次美国国家图书奖和一次美国历史学最高奖项班克罗夫特奖。他于1965年被选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1998年被授予美国国家人文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