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傅雷在上海美专开设西方美术史课程,以艺术家 代表作为核心,串联文艺复兴到浪漫主义的艺术脉络。讲义刊行后,影响了程十发、李可染等大批艺术名家,成为艺术爱好者与创作者的启蒙佳作。
傅雷以文学笔触拆解作品构图、色彩,融入艺术家生平与时代背景,让美术史成为艺术生命史。无晦涩术语,普通读者也能感受艺术与人生、时代的联结,打破学术与大众阅读的壁垒。对初学者是西方美术入门书,对从业者是经典参考,对普通读者是审美启蒙书。近百年后,它仍能带领读者感受艺术的永恒魅力。
随文配以高清全彩画作,重要细节局部放大,帮助读者看清每一处笔触与光影;
增设图像解读专栏,引导读者理解画面语言与象征含义;
每讲附画家生平简介与时代背景提要,结尾集中呈现代表作品,形成背景讲析欣赏三位一体的阅读动线;
版式疏朗大方,纸张质感优良,尽力还原画作原色,让阅读成为一场真正的美学体验。
《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是傅雷20世纪30年代,于法国归来,受聘于上海美专时特为教学所写的讲义。
有感国内美术界好骛新奇之徒,惑于现代之为美名徒知悦目为美,工细为上,则又奉官学派为典型坐井观天,傅雷认为,五四之后,世风浇薄,学人投机取巧成为常态,不肯专精学问,误人误己,所以要执斩荆棘,辟草莽之役,为艺界同仁尽些微之力耳。
傅雷时年26岁,风华正茂。在这本书中,他选取西方文艺复兴以来极具代表性的16位艺术大师及其名作,对他们的艺术风格、人格操守,以及对艺术理想的坚守作了条分缕析的介绍。
傅雷少有敏才,留学巴黎大学期间,埋头艺术理论之余,深受大作家罗曼·罗兰的影响,翻译了《名人传》,蜚声文坛。更于20世纪40年代翻译了文学巨著《约翰·克利斯朵夫》,从此以翻译大家的身份让人仰视。
有人说如果傅雷不成为翻译家,最可能成为一个艺术哲学家、一个美术批评家,他对中西艺术的深刻理解和独到洞见,以及刚直犀利、直言不讳的人格,都足以使他成为一个在艺术界振聋发聩的批评家。
傅雷译作很多,坊间流传最广的,大概还是《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作为教学讲义,实则是1979年被人从故纸堆中找回来的。当时三联书店委托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吴甲丰对书稿进行编辑,配以图片,并于1985年成书,一时洛阳纸贵。
如今近一个世纪过去,西方艺术早已从古典艺术演变到现代艺术阶段,且后现代艺术潮流如火如荼。尽管如此,傅雷对文艺复兴时期及西方现代艺术前夕艺术风潮的观察和剖析,却并不显得过时。
对于西方文艺复兴,其实我们并不陌生。所谓复兴,不过是针对中世纪之前的希腊文明,那是欧洲的文明之源。被禁锢了整整一千年的欧洲人,从未如当时那般渴望摆脱宗教桎梏,追求人性解放。
这种对自由和天性的追逐,最先发端于思想领域。文学出现了但丁的《神曲》,艺术领域的复兴毫无疑问来自意大利画家乔托的创作。在乔托的宗教壁画中,圣方济各信徒们不再总是绷着仪式化的苦脸,而是第一次展露出正常人的喜乐表情,即傅雷所谓热情的流露,生命的自白。
自乔托开始,人(而不仅仅是作为圣徒)真实的情感,人性的流露,渐渐在西方艺术中成为主流,得到大力表现。不管是雕塑人间苦难的多纳太罗,还是善于为古典之美赋予淡淡哀愁的波提切利:不管是为教廷天顶描绘上帝创世的一代巨匠米开朗琪罗,还是作为空前绝后、无所不能的超人达·芬奇:还有在画面上从描绘圣徒苦行,转而将目光聚焦于市井小民的伦勃朗和鲁本斯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欧洲艺术家们,终于开始从天国走向世俗,从谨严的几何与素描关系转向生命的绚烂色彩,越来越摆脱对天国信仰的虔诚仰望,走向城邦街头、山林草泽,走向俗世的琐碎和繁杂,走向人本身,一直走到现代主义闹哄哄的大门前。
虽然东方的艺术体系与西方的截然不同,但基本轨迹大致相类,都是从神性走向世俗,从仪式化走向情感化,从庄严肃穆走向悲欣交集,从专事表达恐怖和虔敬,走向对自然和生命的讴歌与礼赞。
中国商周青铜器的凶残饕餮,秦汉事死如事生的碑阙陶俑,魏晋隋唐从超然到尘世的佛窟造像、青绿山水,宋元寄情山水、平淡天真的水墨画卷,明清精雕细琢、繁复琐碎的宫观寺庙、日常用具……无不说明中西艺术表现内容和形式,及其背后所蕴藏思想如出一辙的更迭演变。
虽然本书的内容最初作为讲义而写,但身为翻译大家的傅雷先生却以他学贯中西的过人才华,多年浸淫法国文学的丰富写作经验,以如椽巨笔,写就了这本引领我们一窥西方美术堂奥的美学小书,而且即使在过去将近一个世纪的今天,依然带给我们历历如新的阅读体验。
坊间闻说傅雷性情古板,待人严苛,毫无生趣,我看书中所写米开朗基罗与教皇尤里乌斯二世斗智斗勇,却深感其骨子里呼之欲出的幽默。
尤里乌斯二世令米开朗琪罗画教廷的天顶画,米开朗琪罗此前从未画过,又视为末技,很不情愿,于是拖拖拉拉。教皇实在不耐烦,亲自走到台架下催促。两人隔着十公尺的高度,如甲方和民工大吵:你什么时候完工?等我能够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完工?等我能够的时候!"
车轱辘话来回几遍,教皇气不过用手杖去打米开朗琪罗,后者气冲冲爬下台架走了。教皇立刻派秘书送了五百个杜格(意大利古币名)去,米氏怒气平了,重新回去工作。每天是这些喜剧。
傅雷是要我们知道,文艺复兴时期,西方就有了这样的人际关系,即便是在教皇和雇工之间,彼此也人格独立。
艺术,大概就是这样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了上帝和人、人和世界的关系。
编者
2024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