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希克梅特的全新、最全面的诗歌选本,精选大陆及台湾多位著名翻译家的优秀译作,充分体现了这位自由斗士不屈的灵魂和作为天才诗人的卓越成就。
在土耳其诗歌史上,希克梅特是一位开风气的诗人,他的诗歌,同祖国的苦难和人类的命运融合在一起,深入现实和人生,极具思想的穿刺力而又富含人性的深度,抒情性极强。他引入自由诗,打破传统格律的羁绊,赋予创造性。他的诗,早期大多抒发个人情感,后以自由体诗描写社会现实;在国外旅居期间,诗人创作了许多以维护和平为主题的诗歌,更多的作品是表达他对祖国的热爱和思念家乡的情感。
u “文学馆”丛书,林贤治主编,阅读西方文学的第一选择译本;
u 希克梅特与聂鲁达、洛尔迦齐名,并称“世纪三大诗人”;
u 本书由周良沛先生编选,集合了非马、魏荒弩、戈宝权、孙玮、丘琴等十四位译界名家的译作。是当下国内第一部译作合集。
书 前
周良沛
纳齐姆·希克梅特(Narim Hikmet 1902—1963)是世界现代诗坛的一座高峰,一部诗的传奇。
海外有包括希克梅特在内的“世界三大诗人”之说,不知出自何处,但称希克梅特为有他广泛国际影响的“大诗人”,当是没有疑义的。
传说中的三位诗人,包括西班牙内战死于长枪队的费德里柯·加西亚·洛尔迦(F.Garcia Lorca,1898—1936);再有就是经历过长期监禁,死于突发心脏病的希克梅特;还有曾是国会议员,遭到反动政府迫害,长期在智利政局的动荡中逃亡,后来在智利的一场政变后去世的巴勃罗·聂鲁达(Pablo Neruda 1904—1973)。他们都出生在人口不多、土地有限,除西班牙语外,语种分布面积都不大的国度。在他们当中,聂鲁达与洛尔迦生前有私谊,与希克梅特也是相见恨晚,像聂鲁达所说的,都是“属于我们穷人”的人。他们的诗,也都是为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摆脱奴役、压迫,寻求解放的沥血之作。
希克梅特《在哈米达王的时代》中写道:
在哈米达王的时代
我的父亲在也门
服务不到十年时光,
他是高级的官吏,总督的儿子。
我背叛了我的阶级,成了共产党员,
我所服务的地方就是监狱,
在这奇妙的土耳其共和国时代,
我在单身牢房里坐了九年。
我这职务虽然不是自愿,
却也用不着抱怨,
我的职务不过是爱国者的天职,
谁也不知道还有多长的期限。
这不是他最好的诗,却有着对他自己最确切的说明。在一次大战前,也门尚属土耳其帝国的属地,他的祖父,那位“总督的儿子”的父亲,是奥斯曼帝国时期数省、同时是萨洛尼卡最后一任省督。他那位“高级的官吏”的父亲是外交官,曾任驻汉堡领事、新闻出版署署长。在那封闭的帝国,母亲是以音乐和法语素养见长的才女,外祖父也是著名的语言学者和教育家。从个人的教养来讲,书香门第对他的学业和诗歌创作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催进。作为官僚家族的富家子弟,家庭的社会地位和物质生活条件可以完全让他成为一个游手好闲、高端消费的纨绔子弟。然而这位少年没有堕落,而是背叛了他所属的阶级。当自己的城市遭遇外国军队的占领时,他的诗开始显露出它的锋芒。一首歌颂海员英雄主义的篇章被海军部长见到以后,他立即被邀到海军学校学习,随后加入水兵们的革命行动,反抗英、美、意的军队占领伊斯坦布尔,因此被学校开除。这个十八岁的青年,投笔从戎,以圆他的英雄梦。他用诗歌为武器,丝毫不逊军人的刀枪,他号召伊斯坦布尔青年为民族解放而战的英雄誓言,产生意想不到的强烈反响。土耳其国父凯末尔接见了他:“现在一些青年走上写内容空洞的所谓现代诗的歧途,我建议你们写目的明确的诗歌。”百年前的一位封建国君关于诗的这句话,至今也仍有它的现实意义。
……
这些诗,是个人,也是为民族的苦难所激发寻求解放的心迹。一首《铁笼里的狮子》,从诗题已能读到他和他的人民的生存状况及人民不屈的反抗。而在《一根我无法点燃的香烟》里,一位迎着死亡从容就义的勇士——
今夜什么时候他都可能死去,
一片焦斑在他的左襟上。
他走向死亡,今夜,
自愿地,不受强迫。
你有香烟吗?他说。
我说
有。
火柴呢?
没有,我说,
一颗子弹会替你点燃。
他拿了香烟
走开。
也许此刻他正横躺地面,
一根没点过的香烟在他唇间,
一个燃烧的创伤在他胸上。
这支在生死之间“没点过的烟卷”,折射怎样的一种人生气概啊。他患Angina Pectoris——心痛症,他说:
我的心呀一半是在这儿,
而另一半,医生,另一半
是在中国,
是在那滚流向黄河的部队中间。
当要求释放诗人的运动高涨时,国会里的反动议员在议席上引用了这两句诗,以证明他不是爱国者,不能释放。而它,正好表现了诗人志在解放全人类的胸怀。
长诗《卓娅》,可以说是他的政论《德国法西斯主义与种族论》的诗化。我们看到,轰轰烈烈的英雄事迹,并未被轰轰烈烈地书写。希克梅特用既热烈又温柔的笔调写了——
你的脸是多么的灵秀,
你那孩子似的脖子是多么的柔嫩;
这脖子上不该是绳套、绞索,
它的上面应该是项链。
你是多么纯洁啊,丹娘!
无怒斥,无痛悼,只是很平静地将绞索和项链并列于此,人与兽的紧张对峙与激烈冲突,在此,回归到最原始、最朴素的人性中去,恍如管弦的交响顿降天籁。艾青周边的人不止一次听他说道:他是写不出《卓娅》这样的诗来的。此话,由此君说出,可不是容易的事。今天,能读到希克梅特的这些诗,是我们阅读中的幸事。
希克梅特的诗是战士的诗,是用热血和生命写成的诗;是自由和光明的颂辞,是野蛮、奴役和黑暗的咒语,是爱的大纛和憎的丰碑。
对于不能读外文的读者,得感谢为我们提供译文的(以其译诗排列之先后为序)陈微明、非马、余振、孙玮、铁弦、丘琴、刘兴杰、李以亮、魏荒弩、郁泯、王槐曼、戈宝权、罗大冈、李敏勇十四位译界名家,可惜,这些诗也全是从俄文、法文、英文转译的。不过,希克梅特和萧三一样,是参与自己诗的俄译的,而且他学过法文,也参与自己诗的法译,那些诗行也就不可能失去希克梅特,英译的转译若有些相异处,别样的芬芳也是花朵的芬芳。
一九五二年九月,希克梅特应邀访华,参加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当时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了一本《希克梅特诗集》,并且很快又印了第二版。此后的六十多年,他确实在视听中淡出远去了。除了一九五七年《诗刊》创刊时戈宝权译了几首,以后中国大陆基本上没有看到希克梅特的译诗。十年动乱过去,重编聂鲁达的诗选时,也曾请戈宝权译一本比一九五二年出版的希克梅特的诗选更丰富一些的版本出版。他答应了,而且他还保留了一大摞当年作者赠与和他在苏联收集、保存完好的希克梅特的诗集,堆放在他的书桌上。夏天,他在干面胡同社科院专家宿舍里赤膊挥汗地细读精选,那种劳动精神,真让人十分感动。可是,随着形势的发展,外事、外访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他病逝之前,都不忍心催他继续有关希克梅特诗歌的译事,致使这一计划最后流产。
近年,海外有人提出,中国大陆诗坛怎么会忘记希克梅特呢?今天,《我坐在大地上》在花城出版社出版,正好印证了诗界和读者朋友对这位异国的铁窗诗人未曾中断的缅怀。诗人歌唱道:“我的朋友们,我们还要继续战斗,我们将一同走进阳光灿烂的花园。我永远同你们在一起。等待着我,别忘记了我!”随着岁月的迁流,有些诗篇从今天看来,留有当年意识形态的印迹,但是,他反对专制奴役和追求自由解放的精神始终如一,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作为诗人,只要他把他的诗歌献给了人民的事业,人民就永远不会忘记他。
土耳其诗人纳齐姆·希克梅特,被认为是土耳其现代诗歌的奠基者。1929—1936年间出版了九本诗集,引入口语与自由诗,创新了土耳其的诗歌传统;1950年获得世界和平奖。在国外居住期间,诗人创作了许多以维护和平为主题的诗歌,更多的作品是表达他对祖国的热爱和思念家乡的情感。希克梅特去世后,他的声誉日益提高,诗作是土耳其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译者介绍(选):
非马,本名马为义,美籍华人科技工作者,诗人,艺术家。著有诗集《在风城》《笃笃有声的马蹄》《非马新诗自选集》(四卷)等19种,散文《凡心动了》《不为死猫写悼歌》及译著《法国诗人裴外的诗》《让盛宴开始—我喜爱的英文诗》等多种。作品被收入一百多种选集,包括两岸的中学及大学教科书,并被译成十多种文字。
魏荒弩,原名绍珍。文学翻译家,北京大学外语教授。著有专著《涅克拉索夫初探》、《论涅克拉索夫》,散文集《隔海的思忆》《渭水集》《枥斋余墨》,译著有俄罗斯英雄史诗《伊戈尔远征记》,《涅克拉索夫文集》(3卷)等40余种。
编者介绍:
周良沛,江西永新人。世界华文文学联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联络委员会委员,北京《诗刊》编委,香港《海岸线》执行编委。笔耕六十余年,著有诗论、诗选集、长篇传记、散文,曾独自编写有十大卷《中国新诗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