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收入这部论集中的文字,系新世纪十五年来,个人从事当代汉语新诗理论与批评的主要篇什。全书概分三辑结集:辑一“论诗”,为就诗论诗的十七篇文章;辑二“评诗”,为诗人诗作的十七篇散论;辑三“谈诗”,为感时忆旧的四篇访谈。皆以写作时间先后作目录排序。如此大体呈现与当代中国汉语新诗一路走过来的这十五年间,我之所感所思所言。
这十五年,适逢由五十而“知天命”,到六十初度“随心所欲不逾矩”之际,遂将一切有关思、言、道之个在,渐次融入看开放松的心境,无论被动而为,还是主动而就,总是少了点躁气,多了点静气。唯文章学讲究,却是添了紧要,尽量达至我所心仪并提倡的“汉语之批评”与“批评之文章”的理想境地。
我虽长期在大学教书治学,却因人微言轻,边缘孤立,加之天性使然,故一直没入当代“学术产业”的道。同时,打一开始,便将所谓学术研究之文本化呈现,统统纳入传统为文写作之乐事,不计什么“投入”与“产出”的。后来读到当代西哲“批评是另一种写作”(大意如此)的说法,越发暗自“得意”了。便在不失学养、学理、问题意识、艺术直觉之外,将“立场”换了“情怀”,“真理在握”转而为“商量培养”,情感语感,心境语境,皆水流花开,自在有致,而在在以求脱势就道。
一时便想到新就《“后消费时代”汉语新诗问题谈片》文章中的几段话,或可更能代表当下“情怀”——
在一个“介质本质化”的时代,所有的“话语”系统,从文本到人本,都难免有一个“他者”的深层次存在,左右甚至主宰着我们的意识乃至潜意识,所谓语境改变心境(人本心境),心境复改变语境(文本语境)。故,当此关口,“自若”之在,尤为关键。
总之,“要懂得自己脱身”(木心语),“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尼采语)。
或许,在结构性语境的拘押之下,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自我心境的适时“清空”,而后保留纯粹的思与诗,以及……必要的冷漠。
——当心灵选择停止追逐的脚步,一座山脉便自然地耸立在那里了。
其实上面这些说头,此前,曾于多种场合多种文章中多有提及,此处再做重复,只在强调而已。
作为“前言”,真正要给读者打招呼的,是这部书中不少篇什,与2013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第三版《沈奇诗学论集》(三卷)有所重复,需请老读者原谅的!好在不是热剩饭,而是另开一席——一者所有重复文字,都依从老来“手眼”,逐一认真校勘修润,尽量不留遗憾;二者近年新就篇目,皆系老来持重所得,自认分量不轻,或值得添些珍重。至于有缘结识之新读者,则两厢欣然得了。
当然,更得感谢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在去年再版了我最重要的一部诗选后,又再次慷慨接纳出版这部新就理论书稿,并予以精心编辑,精致印制,实在幸莫大焉,自当心存感念为是!
现代文明的一个大问题是“文本过剩”,我却还在这凑热闹,实在有违良知。不过这里出示的“文本”,自认还有点价值,至少还有点异质的力量和可读性,不至于成为一次性消费的物事。
时间迅速否弃了许多,唯有月光依然清亮如初。种月为玉,再将玉种回月光里去——初心未失的人,浮华之外,虚构的荣誉之外,尚有净空生辉的境界,令人神往!
沈奇2016年4月12日于西安终南印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