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将近半个世纪以来,我写了不少关于语言文字的文章。有专书,
有单篇论文,有短篇札记;有专题研究,也有普及性的论述。去年上海教育出版社的同志说要给我出一本选集,征求我的同意,我同意了。过了些时候,负责编选的同志说是在文章的取舍之间很感觉为难,说是不如由我自己挑选,于是<选集>就变成<自选集>。殊不知自选比他选,其困难有过之无不及。
经过一番考虑,觉得需要先确定这么一本选集是供哪些个读者看的,才好定文章的去取。我想,研究某一个语文问题,要参考我的意见的同志多半会去找原书,不会到选集里来搜寻。选集的读者大概是对有关语言文字的事情怀有一般的兴趣,想拿来随便翻翻,借以增广见闻的。根据这样的考虑,我把以考据或者论证为主的论文都排除了。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汉语语法分析问题>。这是很多读者,专业的和业余的,感兴趣的问题,而这一篇文章是我对这个问题思考多年的结果,尽管我在其中的许多细节上没有做结论。另一个例外是<们 和家>。这是因为选了<三身代词>连带选进去的,同时也因为这是
我研究语法最早着手的问题。这一篇是已经经过改写的,初稿<释您、俺、咱、喒,附论们字>收入<汉语语法论文集(增订本)>(1984),
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把这两篇做个比较,悟出同一个内容可以有不同的写法。
从专书里选取章节,要考虑到这些章节是否具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我从<中国文法要略>里选了四章。<句子和词组的转换>这一章是比较能够独立的。<释因·纪效>、<假设·推论>、<擒纵·衬托>这三章构成一个集体,论述有逻辑关系的句子。<近代汉语指代词>里只有<三身代词>这一章跟其余各章关系比较疏,可以入选,<们和家>这一章是<三身代词>的补充。<语文常谈>里边每篇都可以独立,这里选了三篇。选录单篇论文的时候我考虑的是各个方面都有代表。札记的选录比较容易,主要的考虑是读者是否会对它感兴趣。
最后还有个排次序的问题。按文章发表的先后,是一种办法,按题目的性质分类,也是一种办法。最后采取的是按原来的单行本分开排列。也有一处例外,就是谈汉语和英语的词义异同和英汉翻译的三篇是从三本书里取出来放在一起的。
我写文章总是谨守一个原则,尽量让读者容易看懂,愿意看下去;一个人多费点劲可以省得许多人费劲。除此之外,在题目性质允许的条件下,我总想把文章写得生动些,不让读者感到沉闷。如果这本选集能够让不同嗜好的读者都能在里边找到几篇他能够欣赏的文章,而其余的也不让他皱眉头,我就喜出望外了。
吕叔湘
1987 年11 月1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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