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安庆通过“纸上亲人”“纸上人物”“纸上村庄”“纸上生活”,汇合而成一幅“纸上王国”大地图,在这幅地图里,有日常生活,有人间烟火,有世间真情。
在《纸上王国》里流淌着*细微的生活日常,乡村的,城市的,又或是城乡之间的。作者以他素淡的笔调描摹人生百态,直抵普通人的柔软内心,娓娓道来,不知不觉中把读者带入这个纸上的王国,邂逅一份久违的朴素情怀。
被历练的越来越坚硬的心,在纸上王国里开始软掉……很多时候,不是因为焦虑而走得太急,而恰恰是因为走得太急而焦虑,*近需要读一读散文,静一静……
——豆瓣作者 拓北
邓安庆的文学之河中,流淌着*细微的生活日常,乡村的,城市的,又或是城乡之间的。
《纸上王国》是一部温暖的书,几乎每个字都散发着热量。
那些跃然纸上的人和事,或近或远的记忆,
都缠绕在这烟火氤氲的文字里,悠远绵长。
邓安庆,1984 年生,湖北武穴人。曾游荡于多个城市之间,从事过广告策划、内刊编辑、企业培训、木材加工、图书编辑、互联网等不同职业,现居北京。已出版《纸上王国》《柔软的距离》《山中的糖果》《我认识了一个索马里海盗》等书,在《人民文学》(海外版)、《花城》、《读库》等杂志都刊登过作品。邓安庆擅长描述日常生活的肌理,在年轻读者群体中影响颇深。
十三叔
十三叔的儿子好出息,考上的重*大学正好在我工作的城市。十三叔借着送儿子上学的东风,跑来看我。逛大街,游园林,买特产,大包小包拎着,路过一个戏园子,眼睛放光,嚷着好多年没得戏听了,抬脚就跑进去。十三叔是戏迷,想我们家里看戏,戏早八点就开始了,一直唱到第二天鸡叫。露天用笔直的杉木撑起四个柱子,就着垒砌的墙基,搭上幕布,戏就可以开演了。各村的人老早就自家带着条凳占位置,唱戏的村里家家提前就把自己的亲戚请过来。台上锣鼓哐哐响,台下的人打情骂俏的、呼儿唤女的、聊东谈西的,闹个不行。十三叔是这些人中*能闹的,他一会儿摸了春花的屁股,一会儿抢了东明家小孩的烤红薯,一会儿蹭到戏台后面看演员化妆,一会儿爬到草垛上跟着台上的角儿一起唱:“叫一声二叔叔,细听我开怀,自古道真君子鲜花谁人不采?”
我是十三叔的跟屁虫,十三叔是戏班子的跟屁虫。戏班子今天这个村,明天那个村,十三叔带着我一路跟过去。那时候还没有自行车,天蒙蒙亮,十三叔就跑过来敲我的窗户。我一骨碌爬起来,偷偷打开门跟着他往唱戏的村子赶。我走不动了,十三叔边骂我是个拖累,边背着我一路小跑。天一点点地亮,村庄外的草垛上,金黄的南瓜花灼灼地绽开了。清晨的薄雾刚在花瓣上裹成露珠,即被江风轻轻地拂落。满天的麻雀,叽叽喳喳一忽儿全落到黑瓦屋顶上。乳白的炊烟依依,衬得屋角的天空越发瓦蓝。往往还没到那村子,我就趴在他肩头睡着了。晚上戏终于唱完,十三叔又带着我往回赶。在他的肩头往回看,一路上,回家的村民个个打开手电筒,就如一条发着光的银河一般。慢慢走到僻静的田野,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他喊了一声鬼来了,我吓得快哭出来。他又拍拍我的头说我是个没用的胆小鬼,我要他唱,他就唱——“月亮走,我也走,我对月亮提花篓。一提提到姐门口,姐姐倒碗茶,我喝了就走。”
十三叔在整个家族同辈中*小,是三爷爷*一幸存的儿子。三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日本飞机来了给炸死,一个大饥荒的时候给饿死。三爷爷到了四十多岁,才生了十三叔。三爷爷、三奶奶、四个姐姐全都是十三叔的臣民。“文革”的时候,三爷爷上街给十三叔买包子,路上*卫兵各派打得正酣。三爷爷不知情,拎着一袋肉包刚走出巷口,当头中了一枪死掉了。三奶奶得到信儿,和四个女儿背着三爷爷的尸体一路哭回来。十三叔那时候四岁,三奶奶去拖三爷爷尸体的时候不忘再买一笼肉包带回来。十三叔嚷嚷着好多天了,不买要哭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