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专题文集:史诗学论集》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文集中的一本,是朝戈金研究员代表论文的集子。朝戈金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所所长,在蒙古史诗、中国史诗学等方面有很高的建树。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专题文集:史诗学论集》选取了他在史诗学的理论及具体史诗方面的非常重要文稿,也有一些新的论文。
哲学社会科学是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是推动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能力和成果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哲学社会科学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事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全局,对建设和形成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事业,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中国社会科学院在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的进程中,根据党中央关于把中国社会科学院建设成为马克思主义的坚强阵地、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最高殿堂、党中央和国务院重要的思想库和智囊团的职能定位,努力推进学术研究制度、科研管理体制的改革和创新,2006年建立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即是践行“三个定位”、改革创新的产物。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是一项学术制度,是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党组领导下依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章程》运行的高端学术组织,常设领导机构为学部主席团,设立文哲、历史、经济、国际研究、社会政法、马克思主义研究学部。学部委员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最高学术称号,为终生荣誉。201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主持进行了学部委员增选、荣誉学部委员增补,现有学部委员57名(含已故)、荣誉学部委员133名(含已故),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养深厚、贡献突出、成就卓著的学者。编辑出版《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专题文集》,即是从一个侧面展示这些学者治学之道的重要举措。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专题文集》(下称《专题文集》),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主持编辑的学术论著汇集,作者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荣誉学部委员,内容集中反映学部委员、荣誉学部委员在相关学科、专业方向中的专题性研究成果。《专题文集》体现了著作者在科学研究实践中长期关注的某一专业方向或研究主题,历时动态地展现了著作者在这一专题中不断深化的研究路径和学术心得,从中不难体味治学道路之铢积寸累、循序渐进、与时俱进、未有穷期的孜孜以求,感知学问有道之修养理论、注重实证、坚持真理、服务社会的学者责任。
2011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启动了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工程,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作为实施创新工程的重要学术平台,需要在聚焦高端人才、发挥精英才智、推出优质成果、引领学术风尚等方面起到强化创新意识、激发创新动力、推进创新实践的作用。因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编辑出版这套《专题文集》,不仅在于展示“过去”,更重要的是面对现实和展望未来。
这套《专题文集》列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学术出版资助项目,体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对学部工作的高度重视和对这套《专题文集》给予的学术评价。在这套《专题文集》付梓之际,我们感谢各位学部委员、荣誉学部委员对《专题文集》征集给予的支持,感谢学部工作局及相关同志为此所做的组织协调工作,特别要感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为这套《专题文集》的面世做出的努力。
朝戈金,法学(民俗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社科院研究生院少数民族文学系主任。学术专长为少数民族文学和民俗学。近年学术著述较多集中在史诗研究、口头传统研究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工作方面。任国际哲学与人文科学理事会(ClPSH)主席、国际史诗研究学会(ISES)会长、中国民俗学会会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长。任《中国社会科学》《第欧根尼》《口头传统》等多家中外刊物编委。
一 史诗学术的反思与批评
从荷马到冉皮勒:反思国际史诗学术的范式转换
国际史诗学术史谫论
国际史诗学若干热点问题评析
约翰·弗里与晚近国际口头传统研究的走势
从“荷马问题”到“荷马诸问题”
《摩诃婆罗多》:“百科全书式”的印度史诗
二 口头诗学的理论与方法
关于口头传唱诗歌的研究——口头诗学问题
口传史诗诗学的几个基本概念
口传史诗的误读:朝戈金访谈录
“口头程式理论”与史诗“创编”问题
口传史诗文本的类型——以蒙古史诗为例
口传史诗的田野作业问题
史诗认同功能论析
“回到声音”的口头诗学:以口传史诗的文本研究为起点
“多长算是长”:论史诗的长度问题
三 口头诗学的本土化实践
蒙古史诗语词程式分析
蒙古史诗句法分析
口头诗学五题:四大传统的比较研究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专题文集:史诗学论集》:
叙事结构:像一组巨大的“建筑群”
长期以来,西方学界一直认为,《摩诃婆罗多》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比较权威的《新普林斯顿诗歌与诗学百科全书》1993年版这样表述:“《摩诃婆罗多》是这个世界上最长的诗歌。其精校本有大约10万颂,是《伊里亚特》和《奥德赛》相加的近七倍。”有西方学者统计说,仅仅演唱这个宏大叙事的核心部分(两个主要人物的对话部分),按照每分钟唱一个“颂”(一组对句为一个颂)计算,就要连续不间断地演唱25个昼夜!它的叙事结构,像一组巨大的建筑群,殿堂相接,院落相叠,回廊环绕,路径互通。那些难以计数的“插话”,既各自独立,又彼此关联,而且还往往有各自的讲述者、对话者乃至各自的听众;单说里面出现的故事讲述者就有300到400个之多。这样一来,不仅故事中套着故事,而且对话中套着对话,起承转合之间使得故事线索盘根错节,情节发展引人人胜。当然,所谓篇幅“最长”的论断,今天看来已经不准确了。在我国藏族民众中长期流传的史诗《格萨尔王》,规模上要超过《摩诃婆罗多》许多,以正在陆续出版中的藏族著名歌手桑珠的演唱本为例:平均400页一卷的藏文唱本,全部出齐要45卷之巨,而这还只是他全部演唱曲库存量的大约三分之二。这些民间的歌手记忆和演唱这种超级故事的能力,既令人敬畏,也让人惊叹。
成书过程:一个流动的“传统”
《摩诃婆罗多》的流传和成书过程极为复杂。印度班达卡尔精校本所用的校勘本就达700种之多,可见历史上人们将其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努力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不过,在史诗形成及兴盛的那个时代,它的研习、演唱和播布,当全凭口耳相传。所以说,尽管后来经过许多梵语诗人歌者的整理和修订,它在本质上还是一部“口头的诗歌”,带有浓厚的口头诗歌的色彩。这些色彩表现在许多方面,读者们在阅读中或许能够感悟得到。首先,在诗歌中随处可见大量的程式化的词组、语句和场景描写,这是大型韵文中的“惯制”。比如关于人物的“特性修饰语”(或者叫“称号”)的使用,比如关于事物的“详表”式的罗列,都与荷马史诗和其他口头史诗的特征相同或相似。例如在《摩诃婆罗多》的《毗湿摩篇》中关于河流的详表,一口气罗列了147条河流和上百个“著名的地区”的名称!没有哪个文人诗人会这么写诗的(除了写出《草叶集》的美国“疯子”诗人惠特曼多少采用过这种详表式的叙述)。其次,口头诗歌的创编、传播和接受是在同一时空中完成的,这就注定了它的歌者和听众是互动关联的,意义的生成和实现也是在演述场域中完成的。因此,可以推知,故事是高度依赖语境和高度依赖叙事传统的。对它的解读,就不能脱离开整个印度文化的大背景。再者,以今天在地球上的不同地方所发现的活形态大型演唱传统及其类似情况来看,我们大致可以推知,这种传承久远的部落或部族的叙事表演事件,往往发生在某些神圣的文化空间而与仪式活动相结合,从而成为一些传统仪式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与其说这样的史诗是一部静态的“作品”,不如说它是一个流动的“传统”。这个传统不仅世世代代培育了难以计数的水准高超、演艺精湛的歌者,更是培育了整个族群的文化精神,让人们知道如何看待宇宙人生、天地万物,在世间如何思考和行事,什么是对的和错的,什么是正义的和邪恶的,等等,《摩诃婆罗多》演唱时代的人们,一定在他们的一生中,在不同的场合,无数遍地聆听过这一气势恢宏的叙事,被它所传颂的英雄壮举所打动,被包孕其间的深刻思想和高远境界所陶冶,说它是教诲人们的百科全书,是民间知识和智慧的集大成者,绝不是虚妄之言。
口头诗歌的另外一些显著特征,读者不见得都能够体会到,例如涉及声音、韵律和节奏的一些特点,翻译本无法传递,读者自然难以欣赏到。依我个人的田野工作经历,口头诗歌的音韵之美,伴随着乐器的美妙旋律,伴随着歌者的眼神、表情和身体语言,伴随着歌者与听众共同营造出来的氛围,它所传递的叙事生动性和艺术感染力,它所蕴含的同时诉诸于听觉和视觉的美感,它所激发出来的心灵感受和人生共鸣,是远远地超过了我们从书面阅读的诗行中所能够体会和认知的。生活在这个伟大传统之中的人们,得到它汩汩清流的惠泽和陶养,也当是人生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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